1
死者姓名:慕九
性别:男
命长:99岁7月09天
死因:寿终
“请核对信息。”
“……是我。”
“无儿无女无亲……无故?”
“定是我无疑了。”
2
慕九生前听得不少关于人死后的传言,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但大多不可信,不可追究。
世间谁人见过人死后的模样?
若人死后通往天堂,那也没有人再愿意回到人间通风报信;若是死后去了地狱,哪里还能够有回到人间的机会。
慕九终归没有活过百岁,最终在疗养院白色的床铺中闭上了眼睛。死亡是件不可急于求成的事情,但若是期限到了,那也避无可避。
慕九看得淡,只是他没料到,待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竟被一全身黑色西装的人领至一朴素的茶馆。
慕九往四周看了看,除非故意做旧,这茶馆古老得很。
“无儿无女无亲……无故?”那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看着手中资料,皱了皱眉,问道。
慕九在茶香中点头:“定是我无疑了。”
“看着可怜?”他又问了句。
那人合上资料,冷眼道:“可怜人多了,你比不过。”
“喝吧。”慕九眼前推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白色雾气从茶杯中缭绕而上。
慕九顿了顿,手握在茶杯旁又停住了,问:“孟婆汤……?”
“送行茶,孟婆汤是孟婆的生意。”
送行茶,洗净一身污浊,从此阴阳两隔。
“那您是?”
“……黑白无常。”
难怪穿一身黑衣。
“那您定是黑无常了?难道黑无常管白天的事,白无常管夜里的事情?”
“喝吧。”那人并不答话,面色不改又做出了请的姿势。
慕九手抖了抖,道:“对不起,第一次死,不了解你们这边的业务,啰嗦了些。”
3
慕九想人间那些志怪传说,也没有差多少。消除记忆是孟婆汤的生意,其他人也抢不去。至少在慕九喝了那一杯送行茶的时候,他往他生前99年想了想,该记住的一点也没忘记。
正低头沉思间,那男人移了块镜子到跟前。
慕九愣了愣,阴间还有这事物?
“看看你自己的模样。”那人道。
慕九往镜子里看,这一眼险些惊出声来。这哪里是他?这分明是他!他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模样,和之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判若两人。
慕九摸摸自己的脸,难从惊诧中走出来。那男人显然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只道:“这是神的恩赐。”
通往来生的这段路,把模样定格在此人最最珍惜的年华里,回不去也罢了,好歹自己活了一趟。
“你们这一行竞争压力也大吗?”慕九问。
“嗯?”那人愣了下。
慕九笑:“要不是竞争压力大,怎么给死人的服务都这么好。”
最终,慕九被引至茶馆的一扇门前。
门未开。
慕九问:“这是通向哪里?”
那人摇头:“不知。”
门开了。
前方晕出一阵光亮来,眯着眼,除了光什么也看不清。
慕九往里走,咯吱一声,门关了,茶馆又恢复清冷。桌上的茶冷了,壶里的茶正冒着白烟,茶馆门前的铃铛被风一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茶馆的下一单生意又来了。
4
所有死者都绕不过奈何桥。
慕九走到了奈何桥桥头,他看过去,一红衣女子正用木勺往桶里盛水。感知到他来了,那女子才抬头,举起一碗水。
“喝了吧。”她说。
人间的志怪小说并不真实全面,这孟婆哪里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分明是个妙龄女子。
慕九走过去,坐到桥的一侧,接过那杯水,手一抬,把水送回流淌不息的河流里。
女子也不阻止他,只听得碗里的水倒完了,才把碗收回。
“如果死人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会怎么样。”
“不喝便不喝,这位顾客你也是混不讲理,婆婆辛苦把汤盛起来,你又给倒了,这不是增加了我的辛苦吗?”
慕九愣了愣,低头道:“对不起。”
孟婆摇头:“罢了,婆婆见过的痴人多了去了,不止你一个,你要不喝汤,赶紧走,别挡婆婆我的生意。”
孟婆明明是个妙龄女子,说起话来,语气却像独活了几百年,没有起伏。慕九下意识去看她眼睛,可惜那双眼睛被一张白色纱条遮挡住了。慕九猜,那里面要么是一双眼汇集明月星辰,要么是两个洞空空如也。
这人间志怪之谈,可没人说过,孟婆还是个瞎子……
5
过了奈何桥,便上了黄泉路。
慕九想,大抵是自己死去的时间挑得巧,以至于这一路走来,其他的亡魂一只也没见着。
黄泉路上开了一家酒馆,慕九到了这里时,才感觉到一点热闹的鬼气来。
酒馆进进出出的鬼魂不少,大多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看见了也似没看见一般,匆匆忙忙过去了。
慕九开始还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可转念一想,这些大概都是亡魂,要匆匆赶去投胎,没得空闲理他。
慕九坐进茶馆里,对着菜单看了看。菜名是人间的菜名,图片是人间的图片。他却兀自对着菜单的目录打了个寒颤,最终合上菜单只点了杯清茶。
旁边几桌吃得津津有味,慕九却无端想起《聊斋志异》里,讲人死后啃蜡烛为食的故事……莫不是这阴间的食物都是用人间烧尽的蜡烛为原材料的?
思及此,慕九一阵恶寒,顿时觉得嘴里极苦的清茶也有了几分清甜。
慕九有心落在此处,一壶茶也喝了一个多小时,店内服务员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他也不肯起身。
“都黄泉路上了,这位客人,你别是要混吃混喝?”
半晌,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慕九心一动,抬头,一个短发女子端着一盘花生米,居高临下审视着他。
齐肩短发,剑眉星目,眼尾却生了一点泪痣,硬生生把俊秀的眉眼染上一丝柔意。
气质霸道,不容狡辩——是老板无疑了。
“老板,这酒馆提供旅宿吗?”慕九问。
女子看了他一眼,却转头走了,走进柜台里,噼里啪啦按着手中的计算器。
“提供是提供,不过……”女子往他这边望了一眼。
“不过什么?”慕九问。
“不过这住宿费,我怕您出不起。”
慕九往全身上下摸了摸,囊中的确羞涩,也不知道人间的纸币在阴间行不行得通。
慕九正迟疑间,女子又开口了:“不要支票,不用支付宝,不要现金。”
“那要什么?”慕九不解。
“故事。”
“故事?”
女子举起一根手指:“一个你的故事换一晚上的住宿费。”
故事当然不贵,可凡是过了奈何桥的亡魂都喝了孟婆汤,哪里来的故事可言。
慕九笑:“我正愁没钱,至于故事嘛,我倒是讲不完。”
慕九这才明白,这家酒馆的顾客,不是那些匆匆忙忙赶去投胎的,而是些未喝忘川水的痴人。
6
夜间,店里的生意算是少了些。
住店的人都是常驻之人,他们搬来椅子坐在酒馆前的大院里,喝着酒聚在一起分享故事。
慕九算是新来的,也搬了椅子坐在旁边,凑起热闹。他原本没有料到,原来这黄泉路,和这些共赴黄泉的亡魂,都还能肆意交谈,分享故事。
最先讲的是一个母亲,她等的自然不是在地震中被她徒手举起的孩子,她只是不想忘,也不想走。
再是一个中年男子,他长了一张花哨俊秀的脸,偏偏寡言少语。他要等的是一位归人,一位他深爱的故人。
后又是一个小女孩,她边鼓着腮帮子嚼花生边张口。旁边一位女人笑起来掐她鼓鼓的脸颊“哟哟哟,吃慢些,不着急。”小女孩在等她的妈妈,她说她妈妈让她先走一段路,别害怕,往前走就行了。小女孩鼓起勇气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却担心妈妈一个人来的时候会怕,便停下来,要等她。
慕九最后讲。他先夹了一颗花生放嘴里……是人间正常的味道。接着,他又端起一杯酒,喝下去。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旁边有人期待地望着他。
慕九说:“好喝。”
那男孩自豪道:“那当然,我们喝的都是小酒姐姐酿的酒。”
他们喊老板小酒。
慕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笑:“这也是我的一生中,喝过最好喝的酒了。”
最后是慕九的故事,他顿了顿,讲起了他的一生。
“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他们惊异。
慕九笑,点头。
“那你在此地等什么?”
“……不知。”
“可是有牵挂?”
“这是明天的故事了。”慕九摇头,看样子,是要常驻的打算。
亡魂们纷纷摇头,他们未尽兴,然而天色已晚。
老板留在最后收拾一院子的垃圾,慕九喝完最后一滴酒,喊她。
“小酒。”
老板抬头看了看他,慕九又喊:“小酒。”
老板翻了个白眼,说:“算了,既然你交上了房租,你要这样喊就这样喊吧。”
7
酒馆的生意并不如慕九看到的那般好,除了常驻的,更多的是忘了前世没钱没故事的人,还有一些留了记忆却守不住的人。
酒馆的顾客来来去去,门庭若市。不过那来的人是独身一人,到走时也是。
慕九在酒馆里待了一个多星期,雷打不动每晚付出一个故事。
说来也怪,讲故事明明是老板提出的要求,老板却很少到院子里凑热闹。只是每晚照旧提供酒菜,收拾院子。
这一晚,慕九提了一壶酒,端了一碗花生爬上酒馆楼顶。在阴间,日月星辰照旧,甚至比人间还要亮上几分。
小酒在房顶看那凄凄月光,慕九挪过去,挪到她身边。
“这酒馆里的所有亡魂都在等另一个亡魂,你呢,你等谁?”慕九问。
“我?”小酒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慕九点头。
小酒笑:“我不过是一个开酒馆的,我不等谁。”
“你记得多少你的……嗯,过去?”
“不记得了,记得有什么好。死都死了,还不如喝了孟婆汤,忘了算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过了黄泉路去投生?”他又问。
可惜夜已深,小酒已经下了房檐,走进了院子中央,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慕九叹了口气。
8
第十五日的时候,慕九的故事才提到了他的牵挂。
他们在十九岁认识的,女孩子眉目清朗俊秀,扎着两个麻花辫,笑容甜甜的,眼尾一颗眉心痣。
“这不就是小酒姐姐吗?”身旁的小男孩激动地喊道。
另一个女人打断他:“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在这里等了上百年,也没等来要等的人。他一来就给碰到了?再说,小酒都在这里待了上百年了吧,哪里和这个毛头小子同一个时代。”
慕九听了也笑,没反驳,小酒和往常一样,依旧寡言少语,只听不说。听到那小男孩吼出来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慕九注意了她当时的表情,不是便不是,忘记了便忘记了,半分假装也无。慕九一颗心又沉下去。
到最后,人群散去了,小酒才问了句。
“她死了?”
慕九点头。
“……对不起。”小酒说“不过她既然先你一步走,你留在此地,也毫无办法。”
慕九在黄泉路上待久了,对周围环境混得很熟。白天酒馆无事的时候,他便从黄泉路往回走,走到奈何桥旁。
孟婆还是那个妙龄的女瞎子,依旧在一遍一遍往木桶里盛水。
慕九过去帮她,盛满一桶,又倒掉一桶,周而复始,不死不休。
慕九不肯白帮忙,他边盛水,边问:“婆婆,你认不认识黄泉路上酒馆的老板?”
“那个眼尾有痣的小丫头?”
慕九忙不迭点头:“是是。”
“怎么不认识?她每天都要来忘川偷水回去酿酒,还时不时和婆婆我说几句话。”
“忘川水?”
“你惊什么?这忘川水只有经过婆婆的手,才能称作孟婆汤。”
“嗷。”慕九点头受教。
“那婆婆你可知她为什么不离了黄泉路,去投生?”
孟婆叹一口气,说道:“肉身在阳间缺了一块的人,是走不出黄泉路的。就算她喝了孟婆汤,也不行。”
沉默半晌,慕九问:“有别的方法吗?”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她缺了什么,就把什么还给他,便是。”
9
酒馆在这天迎来一位客人,也送走了一个常驻亡魂。
进来的人是个高大的男子,眉目英挺。只是他走路很慢,看样子,前世是个盲人。就算送行茶让他回到了最珍惜的年岁,他也是看不见的。
慕九正准备出去迎,酒馆里面就有人先他一步出去了。是前几天慕九见过的,眉目秀丽,寡言少语的男人。
他要等的是一位归人,一位他深爱的故人。
那两人牵着手,走出酒馆,走过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阴间的日月都极其温柔,日光也温柔,风也温柔。那两人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仿佛不过是一段旅程,一人在前面歇了一歇,后面的人赶上了,便继续往前走。中间不是阴阳两隔,也不是蹉跎岁月几十年,不过是一段未一起走的路而已。
酒馆里的人也纷纷沉默不语,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在那两人身上。眼里有震惊,有兴奋,有悲伤,有欢喜……
不管他等待的是何人,不论性别,年龄或是其他,他等到了。
等慕九从那种颇为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那两人已经消失在黄泉路的尽头。酒馆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哭声,哀哀戚戚,哭声过后又是一阵笑声,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悲哀。
慕九回过头,逆着光往里面看。
小酒在柜台里面,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等到要等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慕九给她说。
10
这天的故事格外的沉重,那些等待了上百年的人,那些说不完的故事,就像突然间被掐断了喉咙,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夜晚充满了潮湿的酒味,又到了慕九的故事。
慕九开始讲她的妻子,讲他们相遇到相爱的所有细枝末节。也不知怎的,他过了大半个人生,记得清的还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从小无父无母,人生近百年,唯一放着光的也只有关于他妻子的回忆。
他讲得动情,旁人也听得认真,破天荒的,没人出来打断他。
他故事讲到高潮,便没再讲下去。
好半天,之前那多嘴的小男孩才呐呐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慕九想了想,笑“我们俩之间,自然是有个人先走了。”
“去了哪里?”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或许你们有人见过她,也或许没见过,她大概转世投生去了。”
“她没等你吗?”
“……大概……”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这里也等不到她了。”
慕九愣了愣,摸了摸那个仰着头看着他的男孩的头,说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大概只是不想要忘记她,罢了。”
酒会散去,只剩月光。
慕九把壶中最后一滴酒倒进杯里,一个影子把酒杯覆盖住了。
是老板,是小酒。
“你的故事,听着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讲过。”她说。
慕九朝她笑:“大概是世界上的爱情,都是这个鬼样子吧。”
11
酒馆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酒馆老板走了,酒馆老板小酒过了黄泉路,去投生了。
酒馆里的常驻客都知道这家酒馆的老板和他们不一样,她喝了孟婆汤,早把前世忘完了。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家酒馆,又做了老板,他们谁也不知道原因。
大概是为了等人?大概是有其他原因?
小酒不爱讲话,他们也只是凭空猜测,没有细问。
而如今,她走了,是等到了人?还是在这孤独的黄泉路途待够了?
亡魂过黄泉路从来没有引领者,小酒投生那天,奈何桥上的孟婆却来了。
这孟婆明明是个瞎子,却牵着小酒的手,一步一步,离酒馆越来越远。
“婆婆,不是说肉身不完整的灵魂不能投生的吗?”
“这是神的恩赐,你在这破地方待得也够久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缺了颗心,却能够投生了。”
“记得你这颗心脏怎么丢的吗?”
“不记得了,婆婆你的汤太厉害,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才好,要记着,忘记是神对世人的宽恕。这次是真要投生了,对来生可有愿望?”
“嗯,店里的客人都在等一个人,我只想下辈子在和婆婆你相遇之时,不要劝我喝下那一杯汤了。看着他们,我觉得能等待也是件幸运的事情。”
“唉,傻孩子。”
酒馆最终由那个新来的男孩接手了。
说来也怪,出自慕九手中的酒,和之前老板酿造的酒,味道不差分毫。旁人惊叹,问起原因,慕九只是咧嘴神秘一笑,什么也不透露。
只有那个多嘴的小男孩记得,小酒姐姐投生那天,那个新来的哥哥,不知怎么的,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往下掉。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眨眼,那个新来的哥哥却已经在笑着了。
小男孩问他:“哥哥,你以后会走吗?”
慕九回他:“不走了。”
不能走了。
12
要用忘川的水才能酿出好酒,慕九也开始在深夜去忘川边上打水。
孟婆通常时时刻刻都在奈何桥边,慕九也不躲着他,往往明目张胆地把桶里的水装满了,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看着孟婆重复着盛水的动作。
这天,他摸了摸自己胸腔的位置,问:“婆婆,你知道小酒的真实名字吗?”
孟婆摇头。
慕九嘿嘿一笑,说:“叶小九,你们喊她小酒是因为她会酿酒,但歪打正着没喊错。她是他们家堂兄妹中第九位,整个家里都小九小九的喊她。她家庭极好,却为了嫁给我,和她的亲人都断绝了关系。从此,没人管她喊小九了。我是个没名没姓的孤儿,有了她,我才有自己的名字的。慕九,慕九,永永远远的爱慕她。”
他自顾自地说,说得眼泪掉下来。他捂住心脏,却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但我没有保护好她,最后却还是靠着她的那颗心脏,活了近百年。那次车祸,她走了以后,我便带着她的心脏一个人生活。天大地大,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可是她那颗心脏还在我胸腔里跳动,我知道,她是永永远远陪着我的。”
“现在,我把这颗心脏还给她,我也永远地失去她了。”
慕九在奈何桥边,嚎啕大哭。
“痴儿。”孟婆摇了摇头,盛了一碗忘川水给他。
“喝了吧。”
13
山中只有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连就连,我两结定百年。
那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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