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落寞

作者: 3c9053b8df77 | 来源:发表于2018-05-20 13:33 被阅读0次

    文/王志刚

    就这样,一场发生在豫北平原上一个普通家庭的葬礼落下了帷幕。几百年来的传统,让乡村间普通的红白事——喜事和丧事——都显得热闹而井井有条。

    无论家族的大与小,无论家庭的贫与富,每当这种重大事件出现的时候,整个家族都会被调动起来,连同整个村落,都会在这样一件大事上倾注相当的精力。

    大伯中年丧子,也是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或许这更加剧了他的倔强和乖戾。已经六十八岁的父亲,是大伯的三弟,他们姐妹弟兄五个,大伯最大,在父亲下边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

    整个葬礼的筹备中,三个堂姐——大伯的三个女儿——让父亲做统筹协理人,尽管父亲以前从未处理过类似的事件。但是作为逝者的弟弟,在大伯没有男丁的情况下,父亲也只得做起这场葬礼的话事人。

    为期五天的葬礼,我看着父亲拖着略显坡脚的双腿,一次次的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与帮忙的乡里协商葬礼的流程,一会儿与我的三个堂姐商量着未尽的事宜。

    几十年的生活磨难,在他脸上留下了皱的如同雨后丘陵般的纹络,掩盖住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我曾经试图在他脸上找寻一丝可以窥探内心的神情,可是那些皱纹已经覆盖了一张老人可以呈现的种种表情,除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外,似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我想,对于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来说,或许早已见惯了生死,但是对于一个同胞兄弟来说,面对兄长的离世,应该还是会有很多触动的。只是,这些触动,他都会刻在自己的心里,不会对外人讲,更不会对我们这些儿女们来说。

    然而,我在想,在大伯入土的那一刻,父亲除了内心悲恸以外,是否还会想到自己的百年以后。大伯的离开,还意味着这个家庭家产事件处理的开始。接下来,父亲还会在这件事上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尽管于他来说是百般不愿做这件事的仲裁,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记得我刚到家的第一晚,父亲就幽幽的说了一句,“回头把咱们家的院子也好好分一下,等我跟你妈将来走了以后,你跟你哥也不至于为了这处院子大打出手。”

    当时我只是苦苦一笑,但是内心深处却涌来一阵酸楚,瞬间打湿了双眼。原来,有些情感的维系,真的就是靠曾经你不曾为意那些至亲们,等到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除了带走那么多年的温存与关爱以外,甚至还带走了整个家庭的维系。

    我看着父亲没来得及刮的胡子,在下巴上杂乱的堆砌着,分外显得扎眼。我想,关于这场分离,父亲应该是已经有所准备的。可是,纵然如此,没有人知道这种分离对一个年近七十岁的农村老头儿——尽管我一度很拒绝用这个词来形容父亲——来说,会不会构成关于年纪关于死亡关于儿女的诸多念及。

    蓦然间就想起了网上那个关于一生可以陪伴父母多少时间的计算公式。那些所谓为了理想打拼的坚守,为了生活美好的拼搏,似乎一旦面对现实的时候,仍旧显得过于苍白而无力。

    每一次别离,能够触动心弦的,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个模糊的时间概念:一阵子。总之,在这场葬礼之后,家族里的年轻人,还会依旧回到各个贮藏梦想的地方,一如我今天回到了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一样。

    然而,这场葬礼留给父亲这代人的,除了偶有的想念和感慨外,应该还有更多关于儿女们的诸多念及与徘徊。

    他们是从不曾舍得阻碍儿女们外出打拼的,而且还生怕孩子们生活有半点不如意或者拮据。然而,内心深处,他们有又是渴望能够与儿女们多待一会儿的。纵然是为了我们回家待上的短短不足半天,他们可能会精心的准备上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此刻,我坐在电脑前,努力回忆着刚刚发生在我们那个古老村落里与我息息相关一场葬礼,可是很多画面居然开始恍惚了起来。甚至,连同曾经的那些亲人,那些陪伴儿时的一张张熟悉的脸,都如同光影的倒带般,慢慢疏离、逐渐模糊。

    唯一记得的,是临走时与父亲告别时,不经意间瞥见父亲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闪过的一抹落寞。这一抹落寞中,隐藏了岁月的百般磨难,贮存了生活的诸多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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