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

一

暖暖是个小姑娘，今年六岁。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暖暖长得可爱，让人看了暖暖的，暖暖说话时声音软糯，让人听了暖暖的。

暖暖同爷爷生活在一起。从记事起，她就只知道爷爷，还有爷爷养的大黄狗，暖暖的生活里再没有别人了。

暖暖的爷爷是个慈祥的老爷爷，暖暖的性子大概就是随了爷爷。爷爷最喜欢在不刮风也不下雨的好日子里坐在门口跟大黄狗一起晒太阳，等到太阳把身子晒得暖暖的，爷爷就拿着葫芦瓢，一瓢水一瓢水地浇到菜畦里。

爷爷浇水的时候，暖暖就跟在爷爷的后面，大黄狗跟在暖暖后面。爷爷走一步，暖暖走一步，大黄狗走一步，爷爷撅起屁股，暖暖也撅起屁股，大黄狗坐在地上。暖暖看着水在菜畦里像蛇爬一样地流，菜畦里浅浅的土色变成深色，她伸出小葱白一样的食指，戳到湿润后的土壤里，在菜畦里留下一个小洞，引得大黄狗凑过鼻子闻了又闻，也没有什么发现。

“爷爷，” 暖暖蹲在地上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你浇完了菜再干什么？”

爷爷先重复了一遍孙女的话，“浇完了菜再干什么？”，爷爷想了想，“你说呢？”

暖暖不说话，只是冲着爷爷傻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那我猜猜看，” 爷爷把葫芦瓢扔到水桶里，“你想给爷爷捶捶背？” 暖暖噘着嘴巴摇头，爷爷又问，“那你想帮我做饭？” 暖暖还是噘着嘴摇头，“哦，我知道了，” 爷爷说，“你想吃好吃的？”

暖暖不噘嘴也不摇头了，继续傻笑。

“好，我带你赶集去。” 爷爷提起水桶，“把大黄狗关在家里。”

“大黄狗也要去，他也要吃好吃的。”

二

爷爷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暖暖跟大黄狗在前头走。迎面驶来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爸。”

女人看到暖暖立马喊道：“暖暖？我是妈妈，来，抱一抱。”

暖暖的父母常年在外，过年也不一定回来看看，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回来了？

暖暖对父母没什么印象，她也从来不问过爸爸妈妈在哪，对那个说是她妈妈的女人她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她扭头看着爷爷。

“暖暖，那是你妈妈，这是你爸爸，不认识了？” 爷爷给暖暖说道。

“先回家吧，” 暖暖爸爸说，“回家再说。”

暖暖不能去跟爷爷赶集了，也吃不到好吃的麦芽糖了，她面对生人的时候不好意思说话，也不好意思跟爷爷撒娇，就只好跟着回了家。

妈妈拿出大包小包的花花绿绿的零食，“来，暖暖，看我给你买的好吃的。”

暖暖怯生生地说：“谢谢。”

妈妈再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哭。

爸爸想抱抱暖暖，暖暖吓得后退。爸爸尴尬地说：“不认识爸爸啦？你忘了那个小熊谁给你买的了？”

爷爷说：“暖暖，没事儿。”

看到爷爷暖暖就觉得安心了，对，这是在自己家里，怕什么。暖暖跟妈妈抱了跟爸爸抱，妈妈哭得眼睛红红的，摸着暖暖的脸，“上次回来的时候才这么大，” 妈妈比划着，“这会儿长这么高了。”

爸爸对爷爷说：“爸，我们这次回来打算把暖暖接回去。“

三

爷爷本来以为儿子儿媳就是回来看看孩子，看完就走了，毕竟过去几年都是如此。所以当儿子说要把暖暖接走的时候，一瞬间沉默了。

暖暖刚刚断奶不久，就被放到爷爷这里了。儿子和儿媳妇工作忙，实在没时间照看孩子，爷爷当然乐意，你们忙你们的，我好好照顾我孙女。

暖暖第一次翻身的时候，爷爷笑得合不拢嘴，一遍遍地把暖暖放平，然后说：“翻身——” 暖暖就使劲翻过身；暖暖第一次爬的时候，爷爷总喜欢拍着手说：“爬过来，暖暖，爬过来——” 暖暖就笑着爬过来爬过去；暖暖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爷爷”，暖暖口齿不清地说“爷爷”的时候，爷爷百听不厌；等到暖暖会走了，爷爷就把暖暖放到地面上，暖暖走到哪，大黄狗跟到哪。

爷爷也想过有一天暖暖肯定要回她自己家的，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爷爷心里挺失落的，可是又没有理由不让儿子带走暖暖。

“暖暖六岁了，也该上学了，我们把她接回去，方便上学。” 儿子也知道突然把暖暖带走，父亲肯定心里难受。

爷爷小声说：“上学？在这里也能上啊。”

“爸，这边的教育水平可不如城里啊，暖暖在这边上学到时候学习就跟不上啦。” 妈妈说道。

儿媳妇说的话爷爷从来不反驳，他不想儿子为难，闷不做声地摘着菜。

四

暖暖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是说带自己走，离开爷爷。

这不行，可是爷爷不说话了。暖暖哭起来，“我不走。”

爸爸妈妈急忙安慰暖暖，“还会回来的，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好不好？”

这一哭也让爷爷乱了，“暖暖不要哭，哎，经常回来看爷爷就好啦。” 说完爷爷就后悔了，这不就是答应了儿子带走暖暖吗？

“先吃饭吧，别逗弄孩子哭。” 爷爷失落地说道。

爷爷心里堵得慌，暖暖跟他一起生活了六年，今天晚上就不在这里了。暖暖的小被子要收起来了，暖暖的的小衣服也要收拾收拾给她带走，明天不用喊暖暖起床，白天也不会有人喊自己爷爷。爷爷躲在厨房里擦眼泪，暖暖进来了厨房。

“爷爷，” 暖暖哭，“我不想走。”

爷爷鼻涕挂到了胡子上，“你先去，等我过几天也过去。”

“真的？”

“真的。”

知道爷爷也要去，暖暖这才好受点，暖暖看到院子里打哈欠的大黄狗，又问，“那大黄狗呢？也去吗？”

“嗯，大黄狗也去。” 爷爷说。

“那就好。” 暖暖如释重负。

五

暖暖上了车，看着爷爷说：“爷爷，你什么时候来啊。”

“过几天，过几天就去。” 爷爷不敢看暖暖，看着大黄狗说，大黄狗想跟着暖暖上车被爸爸拽了下来。

“爸，我们先走了啊。”

“走吧。” 爷爷挥挥手，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黄狗追着车子跑，爷爷大喊一声“回来！”

大黄狗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爷爷身边。

爷爷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有在门口站了很久，往常时候暖暖该说了：“爷爷，我们回家吧。”

爷爷重重地叹一口气，转身回家。太阳很暖和，可是爷爷不想晒太阳了，大黄狗也没了精神，趴在墙角，不理爷爷。

爷爷躺在炕上，把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