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幻小凡
01
我和前夫章明，都是拆二代。
相识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却分外投缘，说好要牵手等白头。
可悲的是，不过三年，我们就从恩爱夫妻变成了陌路冤家。可怜一对小儿女，也将各分东西。
4年前，赶上拆迁好政策，我家田亩还没全征完，就分到了6层近八百平的安置房。光房租，第一年就有18万。
我这个曾经的乡妹子，变成了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亲朋好友抢着做媒。
但想挑个称心的却也难。父母看中的，我瞧不上眼。我看着还行的，父母又担心，是冲拆迁来的。
之后，我们都选中身份相当的章明。他家在城东，拆得更早。
章明家开了十几年加工厂，拆迁只要了两套房，另外拿了两百万现金周转。章明的表姐和我家亲戚是同学，是她说的亲。
章明身材挺拔，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有点像影视明星。笑容却憨憨地，带着一丝腼腆。
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02
之前，我看到高大帅气的男孩，常会自卑地垂下眼皮。他们总是一阵风似地掠过，不肯为我停留。
我长得并不差。可因为生在农郊，家风勤俭，我的举止穿戴，到底脱不了他们说的土气。
直到我们那里的“签约征收”爆了新闻，大家才带着刮目相看的眼神正眼看我，各自羡慕嫉妒恨。
我特意花6千元，托人代购了一个LV包，背到公司里兜了一圈，又收获了一堆夸张的艳羡。
衣着靓丽的同事，含酸调侃：“拆二代啊，以后不用愁了。在家数钱就行，干得好不如拆得好。”
那些平常眼高于顶的男同事们，有事没事也会满脸堆笑，找我搭讪。特别是稍具姿色的单身狗，更时不时地冲我放电。
别说我肤浅得瑟，天上都掉馅饼了，再不扬眉吐气一番，那不跟锦衣夜行一般。白瞎了好运气。
我一边偷着乐，一边心里替他们点根蜡，可惜晚了。
我不但成了小富婆，还找到了章明这样又暖又帅的未婚夫。
他是小老板不用坐班，每天都会开着奥迪来接我下班，再带我穿街走巷，吃各种美食。遇到特别的，还不忘给双方父母各自打包一份。
章明从不带我去高大上的餐馆吃饭，他总告诉我，拆二代要低调，少惹人眼红。他更喜欢买菜到我家，让我妈给做。
我妈自然很开心。吃苦耐劳了大半辈子的人，就算给她个金山，也只会天天擦亮了看看而已。
我骗她那个包包值600元，还被她肉疼数落了一番。这下章明算是投其所好，成了丈母娘眼里会过日子的好女婿。
03
谁想到一个月后，好女婿却成了她口中的大骗子。
我妈突然变卦，强烈反对我们结婚。说他这么会装，还是看上了我家的房和钱。
我气得直翻白眼。这有钱了，没舍得享受，先生出疑心病来。就算房子没我们多，人家好歹是个富二代。哪里就是贪钱来的，你就这么看不上你女儿。
见我不以为然，我妈说是着急办婚事，才慎重托人去打听了。之前只听了章明姐弟俩的一堆好话，哪知道这家子，全是绣花枕头。
章明的家风不好，妈妈刻薄，爸爸嗜赌成性，自从拆迁就不安心经营。厂里已成了空壳子，据说还拖欠工人工资。
这下，我也有些忐忑。我知道，在我们村儿，就有钱多烧得慌，赌钱吃酒找女人、打架离婚的，甚至吸毒的都有。
可我和章明正在热恋中，到底不愿信这些，也许是别人嫉妒造谣。
章明妈，我见过两次。每次都笑容可掬拉着我问长问短，可比我妈和蔼多了。
我急慌慌找章明对质。
章明笑意温柔，说大形势下，这几年厂子确实不景气，他爸偶尔小赌散心也是有的。上年底新添设备占用资金，才迟发了几天工资。没那么严重。
他说我妈是最疼我的人，当然会想得比较周到。他发誓绝不沾赌，只会一心一意陪我过日子。让我劝父母不要担心，他确实是对我一见钟情，才主动追求我的。
要和我一起生活的是章明，只要他人好，他爸妈怎样也不关我的事。就算他家没钱，我们家也够花的。我也不是图他的钱呀。
我妈还苦口婆心，劝我分手找个更可靠的。说我是光看外表，被他花言巧语迷住了。
我说不是的，我看中他这个人有良心、脾气好。
我觉得我妈才是穷怕了，简直掉钱眼里了。
04
一连几次，章明去我家，我妈都没给他好脸。他还一再劝我别耍孩子脾气，好好和妈说，更加坚定了我嫁给他的决心。
最终父母没拗过我。况且章明一直陪着笑，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很快，章明父母上门来提亲。他们派头十足地，在我们楼上楼下兜了一圈，不住点头。
我妈特意做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招待他们。
未来公婆在席上谈笑风生，老实的爸爸只忙着劝酒劝菜。章明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我们相对傻笑。
婆婆拿出一套金饰件，说厂里急于周转，彩礼钱回头双倍补给我家。反正厂子以后也是给孙子的。
我妈笑笑说：“亲家，家有黄金外有秤。我们家也用不着卖女儿，干脆不要一分彩礼，反正你们资金紧。户口落在我家，连酒水钱我们也包了。以后田亩补贴还能算人头，我们也能帮带孩子，你们好安心开厂。”
公公说落户没问题，但章家就这一个独子，不可能做上门女婿。
我妈说不招也行，我就一个女儿，以后房子还不都是他们的。总要生个孩子跟我们姓。老大还是老二？你们选。
公婆老大不愿意，最后不欢而散。
我妈又开始唠叨。你看，他们家是不是花架子，二十万的彩礼都拿不出。图省钱，里子面子还都想要。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你可得给我咬死了。
说实在的，跟谁姓还不都是我的娃。不过这也是我的底线，谁让咱是独女呢。
好在，章明没辜负我，最终说服父母，答应让老二跟我姓。婚后，我们就住娘家。
05
新婚的日子甜蜜又安逸，章明对我是百依百顺。父母干惯了农活，现在除了爬楼收租，家务活全包。
见章明确实待我好，我妈也甘心情愿地把女婿当成了儿，连内衣裤都会帮他收去洗。
我俩在一起，逛街追剧打游戏，日子过得飞快。怀孕生子，一切水到渠成。
第一胎生了女儿，公婆的脸色明显不好了。他们只匆匆给孙女送了付金手镯，就开车回去赶场子打牌了。
原来，不仅公公好赌，在他的影响下，婆婆也好上了这口，互不干涉。
据说拿到拆迁款后，公公跟风应酬，渐渐赌上瘾来。总想赢把大的，胜过办厂累死累活。
厂子半年前转给了一个外地人，公婆说要好好享受后半生。
他们学城里人出去旅游购物，很快就没了兴致。累得半死，也就看些山山水水，和原来门前的河屋后的山，没多大区别。还不如牌桌上，来得开心刺激。
好在章明只玩游戏，从不打牌。我也就不多问他家的事，给自己添堵。
厂子没了，章明干脆呆在家里陪我养胎。直到我坐满双月子，章明依然在两边家里，享受着少爷的悠闲生活。
06
时间一长，我父母却看不下去了。
我妈先让我管管他，后来直接说章明，“你们章家也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我孙女的家业都被折腾没了。”
章明不吭声，低头玩他的游戏。眼看妈皱眉生气，我赶紧打圆场，推她出去看孩子。
章明这才抬起头，问：“她啥意思？嫌我碍眼了？管太宽了吧，我父母怎么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这话我不爱听，“你父母确实会败家，两百万能撑几年？别忘了，女儿姓章，却是外公外婆在养。”
“是你妈自己爱揽事儿。再说了，女儿可没法给章家传香火。我们还是赶紧生儿子。”
相爱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冷漠的言行。我的火噌地上来了，于是我们开始争吵。我让他带着章家的女儿，回章家去。
他真地抱起三个多月的女儿，拎了婴儿座椅，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我气得咬唇滴眼泪，我妈着急劝我快跟去，看好孩子。
07
四十分钟后，我赶去了章家。
孩子躺在床上，蹬腿傻笑，难得爷爷奶奶都在。
见我进屋，围着孩子逗乐的三个大人，脸上的笑都没了。公公说：“你得再给我们章家生个孙子，不能拿这赔钱货抵数。”
婆婆也一反常态，“难怪我们厂子不顺，原来早算准了她这肚子不争气。”
我正火大，也顾不上长辈什么的，立即反驳：“生男生女是你儿子的问题。要不是我这个赔钱货，你家能这么轻松快活吗？”
“那好，以后你们就在家住着。章家的媳妇，也该好好学着孝敬孝敬公婆了。”
啊呸！原本公婆客气，我还乐意小住几天，现在玩变脸，谁还待得下去。
再看我好脾气的老公，他无动于衷地玩手机，一点没有帮我解围的意思。
前后停留不过十分钟，我抱着孩子又上了自己的车。章明甚至没有出来看一眼。
一连三天，他都没回来。从前那个体贴温柔的男人，仿佛是幻像。我闷闷不乐，妈妈唉声叹气，这孩子，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
最后，还是爸爸主动打电话，把女婿给请了回来。我自然是不理他的，倒是我妈忍着性子，抱女儿下了楼。
他过来紧紧拥住我，不让我挣扎，然后一叠连声地道歉，说自己是一时赌气，落不下面子回来，心里后悔得不行。
当晚，他帮父母洗了碗筷，又打水给我洗脚、修指甲。一夜欢好，我气消了大半。
08
我回公司上班时，章明也呆不住了。他雄心勃勃地想创业，说他爸有些资源人脉，可以一起合作。他想要收回楼下的店面，做公司门店。
我妈反对：“亏他想得出，开公司赚钱那么容易，他老子早做了。楼下租给别人开小店，一年稳稳的四万。想当老板，你问他能不能吃得下苦。”
章明满脸通红，说我妈是老农民没见识。自从上次争执后，章明一反从前的驯服，老是和我妈为鸡毛蒜皮的事呛声，又对我诉苦，说我妈越瞧不起他，他越要风光给她看。
我倒是支持他创业，挣多挣少不要紧，重要的是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太窝囊。
可他找公公商量了几天，回来却伸手跟我要钱。说他爸保证了能挣钱，让我先帮忙垫个十万，很快能还。
我问他家是不是属铁公鸡的，揣着几百万，儿子结婚不掏钱，创业还要找媳妇垫资。
他这才面红耳赤地告诉我，其实他们家拆迁款，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我惊诧：“二百万加厂子转让金，三年就花光了？你们家会吃钱啊？”
原来，当初妈妈讲的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家拿到钱后，就买车买首饰买设备，请客吃饭各种挥霍。他爸先是想扩大生产，后来直接从赌钱中找捷径，却输多赢少。
实在是没法再风光娶媳妇了，才想到和拆迁户联姻，落户分钱好东山再起。
原来我早就是他们家锁定的目标，神马一见钟情，说得再漂亮，还是离不开钱。
我妈果然没猜错。可事到如今，我能怨谁？当初为了嫁他，我闹绝食、说我妈势利眼，气得我妈躺床上哼哼。
现在，我怎么敢告诉她，这样打脸的事。
无心分辨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更纠结的是他到底爱我还是我家的钱。
怀里嗷嗷待哺的女儿，眼前软磨硬泡的老公，让我不得不咽下被骗的不甘，答应帮他这次。
我悄悄取了八万给章明，还有两万让他爸自己解决。还有店面的事，劝章明先别闹，等挣到钱再说。
09
首次创业，章明干劲十足，每天打扮得像个成功人士，开着车早出晚归。回家越来越晚，烟酒味也越来越浓。
回来也不像从前那样殷勤备至，说话带着敷衍。常常说着说着就打起了呼噜。
怕他太拼太辛苦，我还特意叮嘱我妈多炖点营养汤。
妈嘴上答应，眼里却带着不满，说：“他一个游手好闲惯的少爷，天天在外忙啥？你也得长个心眼，他最近这变化也太大。”
我妈意有所指，是因为前阵子小姑离婚了。姑丈拿着拆迁款，在外花天酒地有了女人。
我不敢说贴钱给章明做生意，只说他在帮人跑业务，给孩子挣奶粉钱。
我妈的表情，我懂，算是呵呵。她一直不看好章明，别说奶粉了，连我们的日常开支也都是爸妈的。我的小金库只负责个人花销。
没多久，章明满面春风地提前回家，兴奋地说他挣钱了。不但转给我五千分红，还送我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
虽然，我自己随便买买也容易，但老公亲手挣钱买的礼物，还是让我心花怒放。有了这次的意外收获，我对章明的不满渐渐淡了。
我们恢复了先前的和谐，女儿九个月时，我又怀上了二胎。在我们家，孩子不仅是生命和情感的延续，还能分到6万的补偿款。
所以，怀孕，是一件全家期盼的大喜事。
10
这胎反应比较大，我干脆请了长假在家保胎。这次，陪着我的是女儿和我妈。
章明父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听起来好像赚了不少钱，可我总看不到钱。
章明不但给我买首饰，还送我妈礼物。我妈一边怪他乱花钱，一边暗自欢喜。她不知道，章明前前后后从我这里拿去了近40万。我的小金库缩水过半。
每次跟他要钱，他总说年底一起分红，他要亲手给儿子赚套房子。至于做的什么生意，他说我是孕妇别操心，交给亲老公就行了。
想想也是，这几年我的手头宽裕、工作轻松，脑子里装的也就是些娱乐八卦、时尚美食。说了还真不懂。
之前，我也找人仔细打听过，章明在外面还真没沾花惹草的毛病，据说他从来不给贴上去的女人好脸看。
虽然他还是忽冷忽热地，都是俩娃的爸了，我不信他信谁呢。
我的孕吐，直到6个月后，才渐渐好转。快过年时，我们一家回去看爷爷奶奶。结果，却被墙上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吓了一跳，“欠债不还，杀你全家。”
差点以为走错了，拿钥匙开锁，门却开了。章明打电话，他爸手机关机。
他妈躲在姨妈家，说这个天杀的，被人设局豪赌，欠了五十万，跑到江西逃债去了。
章明惊叫，他跑了，那我的钱呢？还不是都输光了，谁让你相信他能翻本。
看着母子俩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一下蒙了。放下女儿，扯住章明问，你们不是做生意吗？怎么会欠赌债，你拿我的私房钱给你爸赌？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婆婆眼睛一下子亮了，指着我说：“对，你们家有钱。快帮你爸还钱，让他回来吧。不然人家真要杀我们全家，你们也跑不了。”
我气极，你们合着伙坑我们家血汗钱，怎么这么不要脸？
婆婆尖叫：“娶你回来干嘛的？你的钱不就是我儿子的钱，帮下爸爸不应该的吗？”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肚子一阵绞痛，脑子嗡嗡，眼前一黑。除了女儿的哭喊，啥也听不到了。
11
幸好胎儿没事。我妈在病床边流泪，说你这傻孩子，怎么能瞒我们那么多事？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靠谁去。
我抬眼去找章明，我妈叹气说别找了。这养不熟的黑心东西，回去卖房子给他爸擦屁股了。这里有妈呢，好好养着。不行，咱不要他了，孩子我们养。
这个年，终究没过好。大过年的房子一时难脱手，章明硬求我爸借了十万先稳住要债的。我爸妈，都气黑了脸，又不好多说。
为了躲开我们的责骂，章明很少回来住。我一直不明白，他又没外心又不赌，为什么偏要哄我拿钱填他爸的赌坑。追问过几次，他就是嘴巴闭得像河蚌，半句不吭。
放着好日子不过，天下真的有这么愚孝的傻子吗？我不相信，可逼急他的后果，是他动手推了我。我早产了，生下个不足6斤的儿子。
婆婆居然有脸赶过来，跟我父母争孙子。章明又摆出一贯的死相，装鹌鹑。我们一家，在病房里吵成一团，直到护士来制止。
谁也没想到，刚走稳路的女儿，跑去了隔壁病房，扒翻了人家热得滚烫的一盆鸡汤，兜头浇了一脸。孩子的脸，在惨嚎声里破了相。
一边陪女儿植皮整容，一边又要照顾我和儿子。爸妈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章明，还忙着卖房子还债。
先前闹得欢的婆婆，孙子也不争了，孙女也不管了。来意思过两次，就再不露面了。
当初脑子进的水，最终化成月子里不该流的泪。我患上了轻微的产后抑郁症，只是在父母面前还要强打精神。
女儿出院后，我提出离婚，再多的原由我也不想追究了。这样的坑子家族，我是再天真也不敢掺和了。父母养得起我们一家，却养不起恶赌无良的亲家。
他们立志要当吸血虫的，自然不肯轻易罢休，不仅要孙子，还要补偿金。我们只得诉诸法律。
最终女儿判给了他。我们的共同财产是还没到手的补偿金，扣掉借款，他还欠我几万。我也不想要了，就当给女儿的抚养费。
离婚后，当初的介绍人找到我家，说他也是被蒙蔽了。
他婉转地告诉我，章明居然有个好了几年的男友。当初他父亲用生孙子换自由为条件，设计了我们的婚姻。后来为骗他拿钱回家，又放纵他们鬼混。
他们根本就没做什么生意，而是一个疯赌，一个会基友。
我一直相信章明没有找女人，原来他的真爱是男人。为了这份畸恋，甘心在我家演戏，一演就是两年。
而我的公公，为了满足自己的赌瘾，不惜纵容儿子毁掉幸福家庭。
现实教会我及时止损，谁的婚姻都不能永远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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