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年元宵

文｜向北

满城灯火，满街游人，又是一年元宵佳节，眼前烟火虽盛，却易冷；身处人潮虽纷涌，却难识。不由忆起那年，那人，那事……

元宵良夜，家乡盛行游灯，尤其是外公那儿，更是会有一大伙人举着长龙游行至每一户，给每一户送去祝福。

元宵游行的长龙，都是各户用自家晒干的稻谷梗编织扎成。领头游行的人，其家负责制作龙头部分，龙的末端自然也是游行时站末位的某户负责，龙身则是由各户编织扎好的各种圆鼓鼓部分连接而形成，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圆一些，或瘪一些，都无关紧要。

本是一条稻谷梗龙形，何来“龙灯”之说？因各举龙人，要在龙头至龙尾的固定间距处插上蜡烛，且游行一路有专门追随之人，只为添烛掌灯，自然稻梗龙成了元宵龙灯，加上举灯的人有一定要求，以青少年为主，年龄不一，身高不一，举龙灯行在路上时，晃晃荡荡，高低起伏，灯火不息，整个村庄仿佛真的有一条长龙在佳节时飞舞、闪耀、庇佑。

龙灯游行时，除了灯火，还有锣鼓呐喊，呐喊中更是祝福不尽。本土方言的呐喊祝福是元宵那夜的笙歌，走进每一户，每一户就会收到祝福。方言味儿与乡土气息的“新的一年越来越好”、“恭喜发财”、“幸福健康”、“儿孙满堂”……言语简单，祝福真挚，当龙灯走进某户时，祝福语喝起，那户便要以鞭炮迎接、欢送，还要以一些小鞭炮、蜡烛、硬币、小吃等作为回礼。在余寒的初春里，繁盛的烟火虽也易冷，但因这般的人俗、人情而格外温暖。

那一年，兴许是已过多年了，忘记自己正值哪一岁，我举着外公亲手编织扎好的龙头，和几位小伙伴，领游了一番。恍惚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举着比自身高出一大截的龙头，洋洋得意地向每一户人家炫耀自己外公的精美作品。耀眼的龙头上，每一处，每一根，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更融入外公浓浓的气息。黄灯下静坐的背影，编扎时触目的手纹，手背中时隐时现的青筋，脑颊上淌落的汗滴，旧茧不消又处处逢生的新茧……

如若旧人还在，旧俗不淡，何以唯独渐长之人驻今宵回忆。心中虽略有感伤，可佳节自是该用来祝贺，该用来展望美好的未来。

旧人固然不复存在，旧俗固然略有更改，但这春光仍是一片柔柔漫漫，仍是生机盎然，我也固当珍惜今宵，欢饮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