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算是鱼米之乡，一到夏天随处可见红绿相间的荷塘。莲子是隐没其中的美味，可惜多数时候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尤其对于我这种不会游泳也不被爸妈允许下水的人。我爱吃莲子，喜欢它们独有的清香，享受把它们一粒粒地剥开的过程，更是贪恋鲜嫩的果肉在口齿间留香的快感。问题是我家从来没有种过这种神仙植物。
某个在水田里插过秧的夏日傍晚，父亲的一位好朋友不知为何邀请我们姐妹几个去他家的藕田里摘莲子吃。大概是由于水浅，父亲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我们三姐妹欢天喜地地挽起裤腿就进入了藕花深处。不顾扎人的荷茎，忘了潜在的危险，我们沉浸在一个个“唾手可得”中，不到一会儿就摘了十几个翠绿饱满的莲蓬。上岸，三姐妹满载而归，像一个挨饿的孩子突然得到了满桌的山珍海味，幸福得无以言说。更让人欣喜若狂的是，父亲看我们这么爱吃，不久后特意从湖里摘了一大蛇皮袋。是的，当他把袋子倒开来，我们看到了满地绿莹莹的小宝贝，眼睛都放光了。
乡下人平日的生活辛苦多于快乐，由于父母感情一般，父亲脾气不好，家中孩子多，我们家的气氛一直都比较沉重，大家也都不太会表达。随着年岁渐长，孩子们各处求学继而工作，父母也进城务工，彼此间见面的机会更是稀少。普通老百姓的快乐，似乎多和团聚有关，那一桌桌饭菜，一句句方言，都有爱的流淌。
我在老家的小城读大学，弟弟的高中离我不远。出于长姐（那时姐姐已经出嫁）的责任感，我会抽一个周末提了牛奶去看他。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高高瘦瘦的弟弟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向我。我们俩相视一笑，边去校外找小餐馆吃饭边聊他的学习，吃完饭顺便去超市给他买点吃的。午休的时间很短暂，弟弟要接着去奋战高考了，他送我去车站，然后转身离开。有时候他也会在放假的时候来我这，我带他在大学校园里走走，尽我所能去改善下伙食。
来武汉后和妹妹的联系多一些，我常去她的学校找她和妈妈。妈妈在小宿舍里给我们做鸡爪，旧桌子上摆三五个菜，母女三人边吃边聊，也是难得的快乐。这间小房子，后来还接待了许多来武汉看病的亲戚，到这里来找工作的朋友。那时我还没结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他们逛东湖（此刻还没有绿道）。因为熟悉，我们聚在一块感觉很温暖。
再后来，我工作，在武汉租了房子。父母亲从不同的地方相聚于此，姐姐也会带着她的孩子过来，最多的时候全家都聚齐了，还有父亲的两个准女婿，吃饭时热闹极了。虽然不久后大家又要各奔东西，但是心里装了满满的亲情，这足以使他们度过一年中许多不顺利的日子。春节，乡里人比城里人更注重相聚，也许是传统的力量，也许是从亲情中获得凝聚力对他们来说极为必要——平时都没有，这是难得的机会啊。
因为我们在一起，彼此关怀，共享快乐，所以才会觉得人生有一万个值得啊！
2021年2月1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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