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厌在家贫,轻行更离乡。
——《九月十一日雪二首其一》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年少时读书,每每读到“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几个字,总觉得有些夸张,而今不知不觉却已是自己独自一人出门闯荡的第三个年头了。
自小离家,求学之路无坦途,问艺之路无捷径。从小镇,到县城,再到市外,省外,我似随风而起的蒲公英,乘风远行,愈飞愈高,学问越做越大,离家也越来越远。
正月初七一过,大家陆陆续续都又开始为生计奔波,而在这不富裕的城市,外出打工已经成了大部分人唯一的选择。
早早买下了初九的车票,看着日期一天比一天近,心中唯有不舍。清早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母亲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下我和父亲。俗话说“出门饺子进门面”,可偏偏父亲是个不会做饭的,于是在我洗漱的时候,父亲便煮了两碗方便面,给我的那碗,依旧是两个鸡蛋,我便说我吃不了,给他夹了一个。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半了,反反复复检查了几次行李,确认没有落下东西,父亲便开始催促我赶紧走,出门的时候一如既往让我拿个水杯,我依旧没有拿。
到高铁站需要半个小时多,十点的车票。父亲是个不爱言语的,坐在副驾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又好像说什么都对,两两无言。
早上八点多正是车来车往的时候,不免有堵车的路段,父亲便会嘟囔几句,既埋怨人,也埋怨路,然后就是两声清脆的喇叭。留下来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就两三分钟,路面就恢复了正常,看着窗外倒退的光秃秃的树枝,感觉速度也不快,于是我偷偷瞄了一眼车速,刚到四十。我心里偷偷笑了一下,很快又变得复杂,一种难以描述的伤感拢上心头。
父亲已经有五十多了,两鬓已经有了不少白发,微驼的背,布满老茧的双手...同样的副驾,又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夏天,父母送我去学校,那时候还是那个小小的面包车,车上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被褥,还有她给我买的一双新鞋。到了学校,办好入学手续,给我铺好被褥,他们就匆匆离开了,我站在窗口,望着他们远去,回到床铺,看着那些还在忙碌的其他学生的父母,心中泛起一些不舍与埋怨。
“滴——”,一声喇叭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了,那个记忆中匆忙的背影和驾驶座上的父亲慢慢地融合在一起。父亲好像一直都这么匆匆忙忙,从小到大,我们俩父子之间好像都没有过一次正经的谈话。
很快,车就到了南站,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十分。出门的人很多,父亲挑了一个位置停了车,说:“就这儿吧。”“嗯。”,我答到,于是便开了车门走了下去,父亲也走了下来,打开后备箱,给我把行李箱拿了下去,我接过手,说:“路上注意安全。”“嗯。”,他也这么回了一声。
离进站口还有百十来米的距离,我拉着行李箱往前走,却始终看不到父亲的车子路过,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终于到了路口拐弯的地方,他的车子飞快地通过,然后便慢了下来,他也知道我看着他。于是,他左拐,我直行,再抬头,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车影。
检完票已经九点二十了,我提着只有十来斤重的行李箱,去了候车厅。九点五十顺利登车,又是一场离乡。
送行的人在期待回首,离乡的人却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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