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个春天》全线下映的前夕，我终于跑去十公里外的电影院贡献了票房。

影片结束大家都愣愣地坐着，等来的彩蛋是两位老人去丽江旅行，陆妈妈一如既往地活力四射，像小女孩一样跳着草坪上的石阶；以及陆爸爸正饶有趣味地摆弄着大儿子给他买的“新玩具”电子琴。

直到荧幕上拉完一长串致谢名单，观众才如梦初醒似的依次离开，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

这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浓缩自250多个小时的家庭录影带，而且导演透露20年前的一场火灾把家里的录影素材烧掉了一大半。

“他们都很留恋时光，我家每年都会花很多时间去记录家人。”

如果说每个人都应该学点历史和天文，扩展人生的时间和空间维度，明白生活中的悲喜得失不过是一粒尘埃，自然会懂得谦卑和豁达；

那我们还应该多去观察世人的生活，看到林林总总的人生可能性，看到生活的另一种打开方式，感受生命从渺小卑微中爆发出的美和力量。

聚光灯下没有真人秀。人们面对镜头免不了会展现想让别人看到的一面，笑也好，哭也好，一举一动都有点矫揉造作。

家庭录影带是个很特别的私人物品，它存在的意义是记录时光，供家人回忆，正因此当这个镜头融入家庭生活的时时刻刻，也很荣幸地摄下了每一个最真实的瞬间。

不得不感谢片中的小儿子——陆庆屹导演，让我们有机会“偷窥”这一家子的生活点滴。

每一次动容，是因为我们理解片中的生活，也从中看见了自己的生活。

/1/

老两口是实打实的老版“文艺青年”。陆妈妈曾是当地有名的歌手，陆爸爸年轻时参加过校园乐团，一共会20多种乐器，还会亲手组装、制作乐器。

这个贵州小镇的当地人都十分爱唱山歌，做家务时、餐桌上、爬山、扫墓甚至病床上，一切情绪都要寄托在旋律中，匮乏的文字远不及歌声具有表达力。

陆爸爸的兄弟病倒在床，连呼吸都着实困难。两兄弟兴起唱起了山歌，唱完不由得连连感叹歌美。“等你熬过了这关，就能活到长命百岁咯。”

年夜饭餐桌上，陆妈妈唱起了敬酒歌，向儿子表演以前给客人敬酒的礼仪，坐下时不无得意地问：“闹热嘛？”

如果说母亲是热腾腾的开水，喜欢追求一个“闹热”，那父亲就是温润的泉水，奉行着「好玩式」的人生哲学。

老两口上山采东西，陆爸爸爬到一半鞋坏了，鞋后跟张开很大的嘴巴，他无奈又好笑，用干草绑住运动鞋，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好玩得很”。

这句话在片中多次出现，面对许多再小的生活琐事，陆爸爸总是保持着含蓄内敛的笑，嘴里还溜出那句口头禅：“好玩”、“安逸”。

非要回忆的话，还真数不清陆爸爸到底会多少种技能，有多少项兴趣。

他会拉二胡、吹笛子和葫芦丝，在电脑上调音轨，在阳光下修线路板，每年为来家筑巢的燕子欣喜，喜爱新养的蜜蜂如“初恋情人”，在腌腊肉的间隙也会摘掉脏手套，捧起一本书眯着眼睛读读……

导演在采访中说，有次带了一个独轮车回家，自己学了好久都没学会。79岁的父亲想试试却被母亲喝止。

“我爸看着十分眼馋。他有一种好奇心，什么都想玩。”

两位老人在互相搀扶中走过了大半生，他们的人生是否成功我无从判断，但他们无疑是幸福的；他们的音乐造诣如何我着实不懂，但他们显然是快乐的；他们的儿女成就大小我不了解，但两老从内心为他们感到自豪。

现代老年人的生活只剩下麻将、广场舞，或许还要加上保健品，我们年轻人呢？逃进工作，逃进网络，逃进对明天的幻想，已经没有多少人真正想和生活打交道了。

一万个人有一万种生活方式，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无可厚非。但看到片中父母平凡又丰富的生活，实在艳羡，也多少有点羞愧。

这是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向往的生活，也是不曾到达的生活，我们都亲手把它寄向了未来。

以前看电影看综艺，见到主人公的积极乐天，不免打上一个“装”的印象，那是只存在于方块电视机里的励志故事。

当看到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才知道真的有人在「认真」生活。他们比你过得幸福，是因为他们选择了幸福。

就好似人生是一场旅行，不必在抵达每个目的地时才叫幸福，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欣赏一点一滴的风景，你就可以感到幸福。

如果说影片展示了一种人生范本，但必定不是生活的唯一正确答案。

我们实在不必效仿他人的生活，我们永远有选择如何生活的权利，甚至有毁掉生活的权利，但看到生活还能过成这样，真好。

/2/

看过电影，大家最印象深刻的恐怕是姐姐的死。

片中姐姐的镜头并不多，甚至对姐姐去世的讲述也意外的利落。前一幕姐姐还在欢快地唱歌，下一幕她便躺在了病床上，脸色苍白地对亲人耳语“我觉得好恐怖啊”，父母担心得憔悴不已，母亲躺床上休息也不停地念着佛珠，紧接着便是姐姐的葬礼。

整个过程没有展现姐姐临终前亲友的呼天喊地，没有展现葬礼上父母的撕心裂肺和嚎啕大哭，这些最能赚观众泪水的镜头不免显得肤浅和廉价。导演用极为克制的表达来记录死亡本身，人们流泪的背后更多是感叹人生的无常和无奈。

葬礼上有一幕让人十分难忘。母亲穿着黑色衣裳，侧身望着姐姐的遗像，没有哭泣没有哀伤，就是静静地站着。

面对女儿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没有崩溃没有倒下，而是安排好葬礼，送完她这最后一程。

想起前阵子外公去世，我的妈妈、几个舅舅、哥哥姐姐们忙上忙下，招呼客人，打理好各种事物，把葬礼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外人问怎么没有人哭丧？妈妈在私下跟我们说：“哭不出来。嗲嗲生前我们把他照顾得很好，就从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他。只有那种对老人不好的儿子媳妇，才最喜欢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

真实情感的流露大多是滞后的，是不愿意拿到人前表演的。

姐姐死后，陆爸爸有一天翻出了好早以前的录影带，电视里传出姐姐熟悉的歌声，镜头再转向陆妈妈，早已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两位老人时常去给姐姐扫墓，在坟边翻土除草，用报纸扫去墓碑上的雪，站在坎边合唱山歌，“伟伟（姐姐小名）你以前最喜欢跳舞咯”，母亲说完便情不自禁地划起舞步来。

马家辉说：“生命无非是，苦来了，我安顿好了。”

能看到两老站在坟前，豁达面对的这一幕，真好。

温馨提示：爱奇艺可以看线上点映（付费）。

作者：Giggles

首发个人公众号「做梦才是正经事」

扫码关注生活的另一种打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