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沽酒客（2）大漠边塞
第二章 大漠边塞
凌山一人骑着一匹毛驴行走在内蒙、山西与北直隶的交界处，但具体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太阳的方位赶路。
说也奇怪，有的人分不清左右，有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有的人分不清颜色，而凌山就是天生的路痴。
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从小就这样。有一次去桐乡县里去参加乡试，凌山因为路痴，硬生生的错了那年的乡试。后来，母亲肖氏对儿子这个路痴也是没有办法，就教会凌山要跟着太阳走，于是凌山就记住了这个方法。那时因为去的地方不远，路程较短，并且有路，太阳方位偏差不大，所以凌山每次都能走到目的地。可是这次从宁武关出来，再加上大漠戈壁没有道路，凌山走了十几天，却迷失在荒漠里。
凌山实在太累了，就连他坐下的毛驴都气喘吁吁，走一步停两步。
他从毛驴身上下来，牵着缰绳，让毛驴跟在他后面走。他也可怜这只毛驴，这只老毛驴是他在路过一个镇子从石磨坊里看到的，那个镇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跑掉了，也许是因为饥荒，也许是因为李自成，但不管怎么样，凌山他终于有了代步的工具，不然靠着他的双腿，他猴年马月才能走到京城。
十几天的时间，他风餐露宿，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暴晒出黑白分明的两个部分。夜晚的荒漠太冷了，虽然凌山走的地方算不上沙漠，但是黄土堆积的沙石在这荒漠也是让人难以忍受。荒漠人烟罕见，夜晚寻不到镇子，凌山他就和毛驴相互依偎在一起，在山涧或者凹进去的地方休息。
寒冷也令毛驴煎熬难耐，它是一头驴，天生就是站着睡觉，但是现在寒冷逼迫着他不得不跪下，躺在地上与凌山依偎着睡。
他感觉这头老毛驴非常的通人性，他不需要指挥毛驴走，只需要告诉它跟着太阳走，它便乖乖的跟着太阳走，而且，老毛驴还经常能带着凌山到达一两个荒掉的镇子，不然靠着凌山的生存能力，十个凌山也要冻死在荒漠里。
靠着老毛驴的经验和凌山的指挥，凌山和老毛驴坚强的活到了现在。
凌山还给这头老毛驴起了一个名字，叫西风。源自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古道西风瘦马”。老毛驴虽算不上瘦马，但凌山也能称之为断肠人啊。想他千里迢迢，离家万里，来到这荒漠戈壁保家卫国，孤身一人望着夕阳西下，他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边走，一边沉思。
他凌山走了这么天了，每天都跟着太阳走，却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因为前天他经过一个隘口，他昨天又走到了那个地方，起初他还不信后来走了一阵就发现真的是自己走过的地方，他回想起前几天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地方熟悉。
他想要找个人，一个活人，问问人家，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他现在心里很着急，因为他晚一天到达京城就意味着，李自成军早一天攻打京城，皇上就会有多一分的危险。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如朱砂般通红，凌山知道不能再赶路了，前面是个村子，他牵着西风走进村子。
又是一个没有人烟的村子，这是凌山见过的不知道的第几个荒村。他隐隐感觉，在这片绞肉机般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去年全国大旱，凌山的故乡青镇的河塘都干枯了，水稻颗粒无收，凌山家里因为祖上有些积蓄才得以幸免。然而那些百姓却是遭了殃，全国上下无处不是饿殍遍野，他听说在山东、河南的一些地方，全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人饿死。
在这边外，基本上相当于三不管的地界，人的流动性很大，朝廷也不会限制太多。否则，凌山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荒村，而是死人村。
凌山牵着西风在村中的巷子中穿梭，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小村子。
土墙，蛛网，枯黄，秸秆，死树，乌鸦，落日，这是整个村子所有的元素构造。没有一点绿色，这就是塞外最典型的景色。
凌山想不通，这么恶劣的环境，这里的人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没有种植庄稼的土地，没有饮用的净水，人的生命还真是顽强。
他一路走来，没有从一个地方寻到粮食，他现在吃的东西全都是从宁武关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反正他也顾不得心里舒不舒服，炊饼干不干净，他要是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尊严，这一点凌山他心里很清楚。
要说凌山这扒下来的炊饼算得上是行军打仗必备的家伙。炊饼像一个项链，平常赶路的时候，就挂在脖子上，有事没事就吃点，几口就让你肚子饱饱的。就着咸菜旮瘩，也算是少有的美味。
凌山走到村子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把西风挂在山坡的唯一一棵枯树上，然后抱来一堆秸秆，让西风在树下吃料，而他就坐在枯树的旁边，静静地望着夕阳。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他吟诵着王维的诗句，然后感叹这么美好的景色却无人欣赏，只留他一人坐在此处低声吟诵。要是叫上三两好友来到此地，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可惜了，可惜了……”
赶路的这段时间，凌山每日黄昏必会寻一处高地好好的欣赏夕阳美景，这是在青镇永远看不到的，他怕有生之年再难看到，他这次要看个够。
太阳渐渐地西落，通红的日盘一半埋在了地平线下，不知名字的鸟儿飞过落日，与被染红的云朵好像嵌在夕阳里的点缀，而东方深蓝的天空则升起了弯弯的月牙。
凌山看着天色不早了，西风的草料也吃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牵着西风，想要回村子歇息。但他回头留恋夕阳的时候，却发现地平线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黑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