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目瞳 | 来源:发表于2023-02-09 11:58 被阅读0次

    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拍打在玻璃窗上,我站在温暖的屋内,已然能感受到它的刺骨凉意了。

    万物被晨雾笼罩,窗外的马路上星星点点的车灯一个接一个地闪过,消失在好似没有尽头的尽头,我的思绪依附在这雪花里,慢慢沉去……

    很久以前,我是很喜欢雪的。记事起遇到的第一场大雪,是在上学前班的时候。那天正上着课,外面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那飞扬在空中的洁白的雪花,像无数舞动着的精灵凭空而出,给这个单调的冬日施了迷人的魔法。

    下课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到操场上,和雪花舞在一起,和这冰清玉洁的世界融为一体。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几朵雪花,看着它们一点点在手掌心化去,不甘心又去接几朵,再接几朵……

    小学时,最爱下雪天约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大马路上滑雪。那时的路上很少有车,都是一群一群的孩子们在马路的斜坡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滑个不停。一直滑到坡面都成了结实的冰,又滑到天黑,各自的家长过来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大家伙儿才会极不情愿地散去。

    小时候对于雪的到来是期盼的,对于雪的离去是留恋的。雪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它悄无声息地来到我们身边,让这江山如此秀丽,让这寒冷而又无趣的冬日变得勃勃生机。

    对于雪的态度的转变,是从后来的某一场雪开始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雪。我们如往常一样在门口等父亲回来,一直过了饭点儿,父亲都没有回来。我们都觉得父亲一定是因为雪太大,住在工厂宿舍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的同事便来到我家,对母亲说,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我看到母亲突然眉头紧皱,原来是父亲昨晚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滑倒,摔断了腿。

    父亲伤得不轻,不能动弹,夜里天黑,又是冰天雪地,鲜有人会路过。父亲在雪地上坐了很久,才终于在深夜十分遇到一个过路人,才帮他叫了车送去医院救治。

    父亲不得不在离家很远的市里一家大医院住下了,等待接受手术治疗。需要把钢钉钉到骨头里,据说手术做了很久很久。我在家很想念父亲,也很担心他的伤势。母亲回家取换洗衣服,顺便把我带了去。

    我坐在去医院的车上,望着窗外路边银装素裹的景致,平日里觉得无比婀娜的银色枝条,像一条条惹人生厌的大白虫一般,直往人五脏六腑里面乱窜,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

    父亲出院后,又在家躺了很长一段时日。然后经过了痛苦的锻炼,才勉强能拄着拐杖走路了。大家都以为,一切晦暗就要过去了。

    而紧接着,母亲的耳鸣头晕又开始加重,还没有找到治疗的有效方案,我却也出了岔子。因为视力突然下降,被怀疑为急性视神经炎,直接被医生留在了医院里。我一个腿脚方便的人成日里躺在床上,而父亲腿上钉着钢钉,却每日为我奔波。

    有一次,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瓜子了。父亲便要为我去买。他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外面都下起了小雨,我和母亲都着急了。当他回来时,手里拎着瓜子,说道,这个医院附近竟然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我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一个小卖部……

    父亲说这话时没有一丝埋怨的语气,而只有为成功买到了瓜子而感到无比欣喜的神色,全然不顾自己一身已被小雨打湿的衣服。从此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自己想要什么。

    母亲的耳朵还是很不乐观,听力下降了很多。我们三个在医院附近散步,母亲会打趣说,我们一个半瞎,一个半聋,一个半瘸,在这里瞎逛悠……我们三个互相打量一番,不由得哈哈大笑。

    由于一直没有好转,父亲坚持带我去了大城市的大医院,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一向做事情有条不紊胸有成竹的父亲,也有些力不从心,手忙脚乱。有时甚至会因为找不到正确的诊室,在分诊台问路时被护士不客气地说成目不识丁的文盲,而问到答案的父亲还是会感激地对人家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大城市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在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那高高的空中好似翱翔着几只雄鹰。我正要感叹自己居然亲眼目睹到了雄鹰的神采,却听到父亲说,啊,有人在放风筝,好高啊!

    是啊!我忘了我的眼神不太好了,那怎么可能是雄鹰呢?风筝做成鹰的模样,但终究也只是风筝。

    这倒让我想起了儿时见过的第一场雪,那飞舞在空中的雪花,即便再像精灵,也只是会瞬间化为乌有的雪,始终不会有什么魔法……

    不久后,哥哥也进了医院,亦是父亲在旁陪伴。再后来,父亲做了取钢钉的手术,又在家休养了很久。这些事我并不知晓。

    当时我还在寄宿学校读书,并且很久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那天周日我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母亲和姐姐搀扶着父亲正在院子里练习走路。我很惊讶,问这是怎么了?姐姐没好气的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姐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父亲制止了。他只是微笑着说,回来就好,赶紧回屋休息吧!我赶紧回了屋,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那即将掉落的泪水。不是因为姐姐的埋怨,而是因为姐姐说得没错,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日子他们都曾经历了什么……

    我不禁又想起那白雪,只管游醉于空中,只管拥抱这大地,却从不知大地都曾经历哪些风雨。

    父亲走后,往后多年,家里的每个寒冬再逢下雪,更是倍显清冷。我的眼里再无雪后盛景,唯剩心中寒凉。

    如今窗外这雪依旧无声无息地下着,我矗立已久,深深吸了一口热气,终是走进了这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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