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捡起小孙女扔在地上的鸡毛毽子,擦去粘在底座上的土,又捋了捋那几根长长的、硬硬的彩色鸡毛,一边把毽子放在柜子的甲板上,一边念叨:
现在的鸡毛毽子真没有什么玩头,鸡毛又硬,毽子又不好踢,还是我们小时候自己弄的毽子好踢。
我们小时候,家里每年都会养许多鸡。母亲总会留七八只母鸡下蛋,一两只公鸡打鸣。
记得有只棕色大公鸡,大红冠子,脖子上的羽毛棕色之中泛着几个黑点,那些黑点一圈一圈绕在脖子上,仿佛公鸡戴着黑色的珍珠项链。尾巴上的毛闪着亮亮的棕色,顺溜溜垂在身后,锦缎般美丽。
母亲是反对我们拔鸡毛的。但母亲从来不讲原因,只是告诫我们不需拔鸡毛。后来想想,大概是怕我们拔鸡毛的时候,会伤着公鸡吧,毕竟鸡毛也是鸡身上的一部分。
但我们哪里肯听母亲的话。趁着母亲去上班的空间,我和二妹便丢下小妹不顾,撵着公鸡满院子乱跑。起初公鸡精力旺盛,飞草垛,越墙头,哪里我们够不着便往哪里跑。
院子里的小狗被吓得汪汪汪直叫,真的是弄得鸡飞狗乱叫。
公鸡终于被我们撵到精疲力尽之后,找个地方蜷缩在那里不动了,这时候我们轻而易举就抓住它了。
我一般都是由我抓着公鸡的两个翅膀,把公鸡按在地上不让动,二妹妹挑着公鸡尾巴处好看的翎毛拔下。公鸡被我们撵乏了,叫唤的劲儿都没有,就那么静静地让我们拔着它身上的毛,只是身体在不断地一起一伏。
等拔够了可以栽两个鸡毛毽子的翎毛时,我们就放了公鸡,公鸡并不怨恨我们,扑闪扑闪翅膀,去找它的伙伴们了。
我和妹妹从父亲的“宝箱”里面偷出几粒麻钱,再从母亲的针线篮子里偷几块布条和几根线,先把拔下来的鸡毛整理好,用线在根部扎好,布条对折,在中间剪个小洞,然后把麻钱的小洞对在上面,布条的两头从麻钱上方穿过小洞,拉紧,麻钱就被包裹在布条中间了。
把扎好的鸡毛从有布条的一端塞进麻钱的小洞里,再拿起布条包住鸡毛的根部,然后用线把布条扎紧,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就做成了。
母亲下班回家的时候,我们是不会踢毽子的。否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撵了公鸡,拔了鸡毛的事情,我和妹妹对母亲守口如瓶。而对于那只大公鸡,它尾巴上那么多的毛,被我们拔去几根,它就是疼那么一阵子,母亲下班回家的时候,它已经又在院子里活奔乱跳,领着母鸡们寻找吃的去了。
母亲去上班的时候,我和妹妹就会比赛踢毽子。妹妹比我灵巧,踢毽子能踢出各种花样,单脚踢,双脚换着踢,膝盖踮着,还可以用一只脚“嗖”一下把毽子踢起来,然后转身用脚后跟从背面踢,我一向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我不服,一直想赢她。于是,只要有空就开始练习各种踢。有一天早上,母亲留下一块白面馍馍,让我在中午的时候给小妹妹喂上。结果因为我想赢二妹的心切,就一直练习踢毽子,忘了给小妹妹喂馍馍。
母亲晚上下班回来时,看到那块馍馍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我就是一顿狠打。但拔鸡毛栽毽子的事情我和二妹只字不提。
后来想想,我那时候也真是的,玩昏了头,自己忘了吃,也忘了给小妹吃。虽然踢毽子赢过了二妹,但却挨一顿狠打,真有点得不偿失。
但那时候不这么想,那时候宁愿被打也不会放过踢毽子的机会。这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只要自己玩得开心,小妹妹的中午,能想起来就喂上,想不起来,时间过去了,我们就把那一小块白面馍馍分着吃了,母亲根本发现不了。
二妹的小孙女连奔带跳进门来,看了看那只硬棒棒的鸡毛毽子,拿个小皮球又出去玩了。二妹说,现在再也做不上当初那样的毽子了,孩子们踢毽子的兴趣也没有我们小时候那么高涨了。
我对二妹说,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们个个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想玩什么就有什么。不像我们那时候,玩个鸡毛毽子还得偷偷做,生怕被老妈发现挨一顿打。
坐在我身边的母亲,一边纳着鞋垫,一边说,别以为你俩拔鸡毛栽毽子我不知道,我只是没说罢了。那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上,哪有钱给你们买玩具。人家的孩子都有玩头,我的孩子们也得有啊。你们的毽子藏在衣服口袋里,我晚上给你们补衣服的时候早就看见了。打你们,是因为你们只顾着自己玩,没有照顾好妹妹。
小妹说,好啊,难怪我这么瘦,原来是小时候缺营养啊。
一阵欢笑之后,二妹取下甲板上的毽子,在院子里踢了起来,小孙女看过来,拍着手数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单脚踢,双脚踢,膝盖端……
尽管当年的那只毽子早已不知去向,但二妹妹踢毽子的技术一点也不比当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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