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又赋

河间又赋 河间又赋

丙申九月，有客自故乡来，遗余双鲤信盒，中有牛角半截，刻有：“有信则生，无信则亡”！余见之大惊，欲叩客详情，而其人己杳，电话追询，亦终无所得。余心忐忑，夜寐不宁，目稍交睫，则见洪水涛天而来，如此彷徨悲慨、辗转反侧，直至天色微明，方倦极而眠：梦一少女踏浪而来，手捧一尾金色鲤鱼，含笑腼腆直送床前，余忽惊觉，其时红日初升，一如三十年前，三十年己矣！君今安在哉？
        三十年，沧海桑田矣！然茵茵河畔，绵绵古道，沼沼云路，洌洌冰川，悠悠羊群，青青子矜……历历如在昨日。初，有牧羊人从河西而来，携一子一女寓居河间，为乡人牧羊，丙申秋，河水大发，淹没河间之地，牧羊人驱群羊避于梁上高地，其子女方就学于乡间痒序，乡人以牧羊人为贼也，执其子女，欲追捕其父，其女曰：“余父子受乡间大恩，必不取乡人一草一木，如纵女寻父，定归尔群羊，还父清白。”乡人壮其言，锯牛角一截，令其刻字于上：“有信则生，无信则亡！”限期七日，如人羊不见，将讼于有司。弱女乃徒步独行，五曰，其父只身驱羊群返，问之，则女已因救助溺水羔羊而为河水吞没矣！乡人大恸，愧以寻羊重仼独付于一十三岁之少女，乃于红日初升之时，立其塑像于河口，令其手执牛角，并嘉牧羊人之勇行勇信，以英雄事迹宣告之。余与其子同窗，尤忆昔日父失爱女、弟失亲姊之悲绝情状。
        于是弟以其姊之勇信为终身之圭臬，乡人亦立誓碑于女像之侧：“有信则生，无信则亡！若吾乡人无信，则令洪水复发，没吾羊群，毁我家园！”而今忽有人送此牛角予远方之游子，岂河间洪水复发，乡人有所不测乎？
        电话未通，余趣装返乡，一日而至河间，凭梁远眺，沙峰依然，辉煌夕照，葵花己谢，河水不闻，落霞无孤鹜齐飞，秋水不见使人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归，唯有田畴，蒹葭苍苍，乃梦中家园，遍地游鸭，惟儿时之记忆，欲渡无舟，欲钓无湾，将行而难行，脚下实旧时之桑梓，欲驻难驻，眼前非梦中之故乡！彷徨犹疑间，有大卡轰鸣而至，一人下车奔余而来：力兄，汝来何迟也？余惊视，见来人正是以勇信为圭臬之牧羊人之子！略道寒喧，其人曰：“夕渔牧胜地之河间，为各种势力分割占据，己为桑田久矣！然产出不抵开支，耕者其实获利绵薄耳。”余问：“何不恢复原貌？”答曰“破坏易，恢复难，且乡人无信，不复有商家投资矣。”余又问：“衙府无问乎？”答曰：“经济不振，公人借贷发薪，何来余资致力于百亿百年难复之环境？”
        余默然，时冥色渐深，遂相行返乡，路平而屋新，一色黄漆，焕然于微照之中，而村寂无人，唯数十老人独立于各房门前，勇信之子见余疑惑，绍介曰：“十全覆盖，衙门平台借贷，唯论面子美观。少小无读书处，乡人大多移居县城，仅余老人留守乡间矣！”余闻之恻然，出双鲤之盒示于前，勇信之子见牛角大惊！曰：“姊像十年前己毁矣！牛角亦下落不明，因何归于君处？”余以实情告，而其惊疑更甚，于是二人乃驱车至河口塑像处。
        但见瓦砾遍地，杂草丛生，时月正半弦，秋风乍起，孤鸿明灭，有马头琴随风而唱，声韵不淸，又仿佛一首“牧歌”，从青冥中缓缓渗落。

老乔，虚构于2016年秋天，读友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