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作者: 陈洗秽 | 来源:发表于2018-03-02 11:21 被阅读533次

文/陈洗秽

今天,有一个故事

一个女孩,一个排行第六的女孩,一个怯懦且羸弱的女孩,一个喜欢跟着五哥后面的女孩,一个永远感觉饥饿的女孩,一个羡慕别人身上的花衬衫的女孩,一个穿着哥哥们穿小之后改成小衫的女孩,一个洗得衣服比自己身高还高的女孩,一个双手冻得红肿的女孩,一个玩着五哥给她做的小木偶的女孩,一个等待哥哥们和爸爸回家的女孩。

一个男人,一个有着结实臂膀但脑袋不太灵光的男人,一个一心只想养家糊口的男人,一个娶了村里最白净的女人的男人,一个干起活来脑袋顶上喷着热气的男人,一个靠着双手盖成两间房的男人,一个满怀期待和焦急的男人,一个手捧男婴的男人,一个欣喜若狂的男人,一个满足于劳作又简单生活的男人,一个有了五个儿子的男人,一个肩膀重担逐渐加重的男人,一个有些忧愁米缸中快速减少的男人,一个听见女人疼痛哭喊的男人,一个摇着接生婆大声质问的男人,一个手捧女婴的男人,一个眼泪滴在死去的女人脸上的男人,一个从此脸色阴郁的男人。

一个男孩,一个排行第五的男孩,一个逗着蹒跚学步的妹妹的男孩,一个沉默寡言的热衷于木工的男孩,一个每天做饭打扫又端屎送尿伺候师傅一家的男孩,一个夜里还要磨锯的男孩,一个偷用师傅木材的男孩,一个想给妹妹做个木偶玩具的男孩,一个被师傅皮鞭抽着背的男孩,一个咬着嘴唇不求饶的男孩,一个后背灼痛的男孩,一个把木偶送给妹妹的男孩,一个跟着妹妹一起咧嘴笑的男孩。

一个做工结束回家的男人,一个被天边血色的晚霞吸引的男人,一个听见杂乱的马蹄声的男人,一个想躲到路边田地里的男人,一个被抓住的男人,一个被扭打的男人,一个被掳走当壮丁的男人,一个挣扎中丢了包裹的男人,一个眼看着包裹被马蹄踏成破烂的男人,一个被送进天边血色里的男人。

一个等不见父亲回家的女孩,一个哥哥们全在镇中当学徒的女孩,一个怯懦的不敢踏出家门的女孩,一个肚子咕咕叫的女孩,一个依靠在门边的女孩,一个两天两夜没吃东西的女孩,一个因为饥饿不得不走出家门的女孩,一个走路时能被风刮倒的女孩,一个因为恐惧而啜泣的女孩,一个沿着村路不知东西直挺挺走得女孩,一个不知走了几天几夜脚走得生疼的女孩,一个走进西瓜地的女孩,一个费劲力气甩开一个西瓜的女孩,一个大口大口啃着西瓜女孩,一个脸上全是西瓜汁和西瓜子的女孩,一个被呵斥的女孩,一个被拎到正厅的女孩,一个睁着大眼睛无声流泪的女孩,一个被原谅的女孩,一个被老婆婆洗刷干净身子的女孩,一个在地主家当做丫鬟的女孩。

一个回家的男孩,一个发现屋内空空如也的男孩,一个不分昼夜四处寻找的男孩,一个扯着自己头发的男孩,一个愈加沉默少语的男孩,一个干活不顾死活的男孩。


一个女孩肩膀溜溜脸瘦瘦,一个女孩手脚勤快不多言,一个女孩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忙碌,一个女孩给少爷织衣绣帕,一个女孩被少爷反复捉弄。

一个少爷初初长成,一个少爷胯下涌动,一个少爷曾不经意间抚到女孩的腰肢,一个少爷突然痴痴的脸红,一个少爷夜里心中躁动,连着他肩胛骨处那钩卷的褐色胎记都突突跳迸。

一个女孩在溪边洗仆人的衣服,一个女孩抬手撩起自己的头发,一个女孩猛得被推到溪水里,一个女孩身上湿透了,一个女孩湿漉漉的衣服紧贴身子,一个女孩呛得擦着眼泪咳嗽着,一个女孩被一双手拉回了岸边,一个女孩被紧紧抱住。

一个少爷攥住女孩,女孩越是扭动他越是激动不已,一个少爷轻轻在女孩耳边安抚,一个少爷吐露情谊,一个少爷的荷尔蒙催着女孩面潮澎湃,一个少爷用教识扑灭了自己欲望,一个少爷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女孩。

一个心思被扰乱的女孩,一个呆呆得坐在灶前竟不知饭已糊的女孩,一个干活突然变得不灵巧的女孩,一个被打手板的女孩,一个晚上哭得啜啜泣泣的女孩。一个夜不能寐的少爷,一个功课不再专心的少爷,一个被罚写到深夜的少爷。一个委屈的女孩,一个愁闷的少爷,一起在花园里认识了彼此的身体,像交颈的天鹅愉悦的睡去。


一个从了军的男孩,一个从了军的少爷。一个小有战功的男孩,一个惊恐万分的少爷,一个奋勇杀敌的男孩,一个抱枪哭泣的少爷,一个扔出手榴弹的男孩,一个只想回家的少爷。

一个被赞颂的男孩,站在粗糙的领奖台上戴上了大红花,一个毫无兴奋可言的男孩,一个从不与人交流的男孩。一个与战友格格不入的少爷,一个拿枪拿得东倒西歪的少爷,一个悲伤到不愿与人交流的少爷。

一个感觉异样的男孩,一个羞于启齿的男孩,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男孩,一个愤怒又无能为力的男孩——一个男孩喜欢男人而非女人。

一个想念女孩的少爷,一个不知道女孩早已被赶出家门的少爷,一个不知道自己有了女儿的少爷,一个没有忘记诗句的少爷,一个被男孩暗暗保护的少爷——一个少爷渴望回家离开战场。

一个男孩眼看炸弹袭来扑倒了少爷,一个少爷从沙土里爬出来呆住了,不知不觉地扛起受伤到意识模糊的男孩,一个男孩尝到了自己盐味的血,一个少爷声嘶力竭得吼着惊恐地小护士让她们快些抢救。一个男孩抓住了少爷的手,一个少爷陪在男孩身边。

一个男孩衣锦还乡,一个少爷垢面回家。一个男孩他的妹妹走失哥哥分散在各方战场毫无音讯,他根本就没有了家,一个少爷天生羸弱敏感,太多的炮火与疼痛让他身心俱惫,站在空无一人的家门前目光呆滞。


一个姑娘挥舞着旗帜,挺胸昂首目光坚定地砸毁古玩闲亭,一个姑娘不知疲倦地张贴着大字报,一个姑娘不惧怕牛鬼蛇神,一个姑娘挥舞着皮带宵宵作响,一个姑娘满腔的忠诚与热枕,一个姑娘固执而残忍。

一个楷模被请到座位席,他是被埋没的英雄曾经贫苦的被压迫的人民,一个犯人被姑娘扭送到台前,他是地主的出身生来手上便沾满人民的鲜血,一个楷模想离开这里,一个犯人想离开这里,一个楷模不愿参与,一个犯人想解释诉冤,一个楷模盯住犯人,一个犯人被山呼海啸的人群中飞来的菜叶砸中,一个楷模目光依然悲愤又羞耻,一个犯人羸弱又敏感。

一个楷模因为对于自身的迷茫和羞耻感而奋力拍案,想挣脱这该死的绝望,一个姑娘不知其中缘由误解了这一阵声响,高呼为人民报仇,激发了本就冲动的人群,一个犯人头发被剃掉,衣服被撕破,肚子被踢打。

一个犯人被反复殴打,一个犯人被反复唾弃,一个犯人被反复侮辱,一个犯人不解又惊恐地看着红颊的姑娘,一个犯人他的肩胛骨处的胎记与后背的伤痕融为一体变成黑红色,一个犯人死了。

一个楷模想拉住纷纷涌上台的激愤的人群,一个楷模在多年的沉默后突然啊啊大叫,有人从这个哑巴口中清晰地听见了“不”字,一个楷模的声音没有人咀嚼,一个楷模饱含泪水又无能为力。


一个朴素又愚昧的姑娘,一个被时代利用的姑娘,一个滥用热忱的姑娘,一个逐渐平静的姑娘,一个重归与母亲相依为命平淡生活的姑娘,一个自己抹去自己错误的姑娘,一个后来听母亲说自己亲生父亲肩胛骨处有块胎记的姑娘,一个总感觉曾经遇到过自己父亲的姑娘,一个懈于思考的姑娘,一个骑着自行车依然昂首挺胸到厂子里上班的姑娘,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一个下夜班的姑娘,一个哼着小曲的姑娘,一个被一根绳绊得连人带车一起摔倒的姑娘,一个没来得及起身脖子上就被尼龙绳缠绕的姑娘,一个没有见到第二天太阳的姑娘,一个被杀死的,被用树叶铺盖全身的姑娘。

一个投案自首的楷模,一个承认罪行但不讲原因的楷模。

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一个一定要见凶手的母亲。

一个记忆深处的五哥,一个记忆深处的六妹。


一场没有言语没有询问没有确认的对视,一场各自魂飞魄散的相见,一场被时间折磨得太坎坷离奇的再会,一个人心中肝肠寸断不敢相认,一个人心照不宣绝不提过往,一个人转身离去,一个人走向刑场。


一桩已破的凶杀案,一个讲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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