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了一算,总计在大西北的戈壁滩里生活了八年,期间上完小学升初中,住过地窝搬平房,记忆中少年的苦与乐也集中在这一时期。用当下都市人视角来看,荒野砾石,连绵沙丘,狂风肆虐,人迹罕至,那里一定是"火星″世界。可在我们孩子心中,好玩的东西很多很多,满目荒凉的戈壁滩里也似风情万种。
我们基地在宁夏灵武县马家滩公社,这里以养滩羊牧业为主,历史上是马鸿逵的老巢。我记得在一处用干打垒筑成院落里,还保留有马家军驻防的遗迹,有拴马桩、马槽、阅兵台等。在残存的高大土院墙上布满了当年攻守双方激战留下的枪眼,我们小孩经常跑来捉迷藏,打土疙瘩仗,还带着铁锹来挖子弹头。这里方圆百里戈壁,一年落不下几滴雨,没有河流沟渠,长年干涸。老乡们思水心切,乡村名称中很多与水相关,如大水坑、喊叫水、甘井子等等。我们基地的日常生活用水是从近二十公里外,一个叫白沙滩的村庄附近打勘探井时,没打出油却意外收获了地下水。经化验属于地下上千米深层的优质矿泉水。单位用管道引了过来,那水清彻甘甜爽口,比农夫山泉好喝多了。当地吃惯了咸水的老乡们奢望之一,就是牵着小毛驴到咱石油人家拉水喝,有的不惜用黄米和鸡蛋来交换。
戈壁滩最缺绿色。但距我们基地三四公里的一处沙窝窝中,有一小片只有十二棵榆树的小树林。榆树都很老了,有的一个大人都抱不过腰来。树林里还有一口喂牲畜的咸水井和长长的水槽。每年六一儿童节,学校就分批分期组织同学们到小树林过节。孩子们带着家里备好的午饭和水,在绿荫下度过快乐的一天。有时赶上牧羊人赶着成百上千只羊来喝水,同学们就先撤出小树林,有的大胆男生干脆爬到树上,把地方让给饥渴的羊群。羊儿走了,留下了一层粪球球……戈壁滩风沙大,全年有一半时间刮大风。大风走了,同学们去上学时都会自觉带上扫把或箥箕,打扫铲除教室门口和屋里的沙土。夏日里,有时下午放学早,男孩子们三五一伙跑到不远沙丘上,脱个光屁溜,从高高的沙山顶,顺坡往下滚,比赛看谁滚的远,滚的直。寂寞的沙丘间回荡着孩子们的阵阵欢声笑语,引来了天西边红彤彤的太阳公公来观看……
我记得,在当地你要是不识路,问老乡某某地方怎么走?老乡们一定不会告诉你有多少里,而是根据地方远近,认真、平静地用手指向目的地,用他们特有的语音方式,扯着嗓门告诉你:在挪……瘩……瘩……瘩瘩呢!路越远"挪瘩瘩"的发声拖的越长。到底有多远?你去体会吧!
时光如梭,我又从华北转战南下扬州,距宁夏马家滩又远了些,少说有二千多公里。但是,在我心中,马家滩永远就在并不遥远的"挪……瘩瘩",因为少年的戈壁滩的生活风情巳深深地印刻在我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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