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刚刚看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是一本现实主义的原生家庭实例。它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孩子是如何在“被原生家庭的雾气所笼罩着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
作者塔拉谈不上童年、更没有资格谈家庭教育,因为她在家中压根就没接受过教育。
她出生在一个专横独断的家庭中,家中一共有七个孩子,他们生长的地方叫巴克峰,位于爱达荷州的一个小山坡上。孩子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作为摩门教徒的他们一直有着独特的“信仰”,多年来,她一直承受着几乎所有女孩都无法想象的持续性地伤害,而她自己却从来不曾有所觉察。
他们家中从不食用牛奶,从不使用香皂,也不必了解日常清洁的各项活动,作者接受的卫生教育就是“不要尿在手上”,因此在他们家中,孩子们也未曾听说过勤洗手这种事情。
她不能穿显露身材的衣服,否则就会被家人称作“妓女”,甚至连作者自己都一度觉得镜子中穿着女士牛仔裤的她应该感到羞耻。
如果你觉得这已经糟糕透顶了,那么你的内心还需要更强大,才能看完整本书。
作者的父亲在经营一个废料厂,母亲是一名很懂草药知识的助产士。孩子的全部生活几乎都是在与废料厂的铜、铝、铁、钢打交道,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如此简单,但也很复杂。
复杂之处在于母亲的工作是需要冒很大风险才能持续下去的,因为助产士如果被举报是要被抓起来吃牢饭的。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份工作呢?她的父亲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遵照上帝的旨意去救人总不会出错。就这样她的母亲从一名助手成功晋升为独立的助产士,但每一次出去工作也都必然是提心吊胆的。
作者塔拉17岁之前是没上过学的,因为父亲认定凡是接近公立教育机构及政府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与神作对,不止如此,作者的出生证明都是9岁时补上的,在此之前,政府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着。他们也从不求医问药,甚至连家人在经历车祸、腿部着火、头骨暴露在外、全身烧伤甚至肺部烧焦时,父亲也坚持在家治疗,他们认为、且坚信一切后果都是宿命,是上帝希望他们经历一切磨难,如果最终能化险为夷,也是上帝对他们的眷顾。并且她的父亲一直坚信自己妻子掌握的使用草药的技能可以解决一切伤残病患等症状。
在父亲的指示下,全家一直在为世界末日做准备,储备枪支、食物以及其他物资等。而这一切全因父亲对政府的误解,他认为在距离他家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惨遭联邦政府的杀害,因为政府强迫他们的孩子上学,而这家人只是在抵抗而已。
作者父亲一直视教育为洪水猛兽,作者塔拉对父亲讲述的历史和故事毫不怀疑,这个谜团直到她上了大学,展开了对历史事件的追踪及深入研究,才逐渐得以解开。原来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冲突源于兰迪·韦弗(即他们遭遇政府洗脑、强行逼迫他们上学,最终被政府杀害的那家人)将枪支卖给有严重种族歧视的卧底,这才是联邦政府包围他们家的起因,而并非因为他们家人不接受教育、不去上学就被枪杀。
这段历史是作者在上了大学之后,由于没有足够的钱交学费及支付自己看牙的费用,导致一直在默默帮她的主教提议让她申请助学金,最终她收到了一张4000美元的支票,也就是说这是她父亲一直与其作对的政府资助的钱。正值此时,她在一堂心理学基础课上听教授提起了“爱达荷州的鲁比山事件”,而这次事件就是上面提到的兰迪·韦弗一家人的故事了。前因后果都是作者课后在机房查到的。
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啊,如此看来,她的父亲根本就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而由于自己的误判却直接影响了一家人的受教育程度。这也是作者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原来自己一直活在一个荒唐的谎言之中。
哪里不太对?作者不是17岁之前都没上过学吗?在这需要插入一条信息:作者初次接受教育就是在大学里,杨百翰大学。说起这事件的缘由,还得提到作者的哥哥泰勒,他是家中第一个为了上学离开家的孩子,也是在他的一再劝谏和帮助下,作者才能上学,接受正常的教育,而这本书,正是作者献给哥哥泰勒的。可想而知,接受教育,是作者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由于受到父亲多年来持续地控制,使得孩子们无法感受、也不愿意去感受真实的世界,甚至当作者已经走出家门时,她的思想中也依然藏着她腐朽不化的父亲的教导,认为全世界都不如她父亲一个人正确。
这让人既心疼又无奈,我不常读小说,而这本书虽说让我在连续两天的阅读过程中频频感到脊背发凉,但其内容的真实性、及一次次被反复强调的恼人的迂腐思想衍生出的(每个人的)决定,也的确牵动着我紧绷的神经,让我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就想这样一边阅读、一边想象着那些画面,直到读到结尾。
平时看一些工具书的时候,总是会中途停下来记上一大段笔记。这一次,只有读到作者真的决定要独自走向人群(这意味着她在与曾经的完全没有自我的那个自己、以及他背后那种充满操纵和胁迫的家说再见)时,我才肯替她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她做出了一个万分艰难、但无比正确的决定,她没有向父母的要挟做出让步。
最终作者塔拉走出了差点就要困住她一辈子的巴克峰,这意味着内心充满矛盾的自我,总要做出一个选择,要么选择和父母站在一起,死守巴克峰,要么就要彻底走出去,尝试着学习如何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但她终究没能如愿,包括她在内的七个孩子当中的三个拥有高等学历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都已经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作者塔拉更是“沦落”为被全家人驱逐、且不愿再见她的境地。
作者将这她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来自家庭的不公、辱骂、痛斥、胁迫等都归因于她接受到了正规的教育,即她父母不让她接受的那种教育,因为她的认知层次不允许自己像小时候一样被他的家庭控制了。事实上在她的生长环境中,就没有被教育过。
而在我看来,教育所带来的这条鸿沟越深,在她的内心,越无法释怀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更无法面对她的父母、她的整个家庭“至今”依然活在他们自己打造的、与这个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世界中。
是的,她仅凭一己之力,怎么能扭转这个可怕的、早就注定的局面呢?谁也没有这种回天之术。
只不过在我们的生活中,很难想象作者的处境,她的姐姐和她一样遭遇过哥哥肖恩的施暴、辱骂,将手腕掰断还不肯停手的疯狂之举,当作者塔拉认为她和姐姐有着同样不堪的经历,她们一致的言辞应该会得到父母的秉公处理时,她们将此事告诉了母亲,结果却换来了母亲对她们的欺瞒,一边告诉她们父亲会处理此事,一边维持家中病态的和谐而只字未提。
不久后,她自己竟然被姐姐出卖,作为换回整个家庭信任的交易和筹码,姐姐竟然放弃抵抗,和全家人达成了一致,改口说作者其实是个疯子,满口胡言。当塔拉意识到父母并没有如自己所愿,帮她们主持公道时,已经为时已晚。她就坐在自己的家中,在父母面前,遭到了哥哥肖恩的威胁,肖恩递给她沾满鲜血的刀片,让她自行了断。
在这样的场景下,父母都不肯履行保护孩子的职责,他们还能做出什么质的改变吗?当然不会,只是作者无法接受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所以她只能循环往复地在做了正确的决定后持续后悔,因为正确的决定让她离这个家庭越来越远。
事实上,她本该远离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只是她做事的目的一直在试图希望父母做出一点让步、妥协和改变而已。作为读者,我们看得很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她就沉溺在这样的痛苦之中,经年累月遭受着心理上的折磨。
书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作者塔拉的初恋男友查尔斯看到她头痛不已时给她拿了一片布洛芬,做了一番内心的挣扎后她终于把药吃了,20分钟后她奇迹般地感受到头不再疼了,可是她竟然不相信自己真实的感受,竟希望通过摇晃头部来重新找回疼痛感,只因为她接受了她父母一直以来所说的“药物会造成身体不够洁净、令上帝不再眷顾”的荒唐的想法。而她的做法只为证明她父母的话是正确的。因为她认为她吃了药,就应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不禁让我产生一连串的假设,如果她的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产生整个家庭“团结一心”地将她驱逐这样的结果呢?因为这个家庭的观念已经像生命力顽强的藤蔓一样,伸到每个孩子的内心,使每个人的想法都和父母的想法高度一致,就算不一致,也没关系,这些孩子们会强迫自己去接受父母一切邪恶的做法。
他们为了这看似和谐的集体生活付出了沉痛的半生,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像作者塔拉一样冒出离开的念想。事实是他们的能力也已经使他们没办法独立生存了,他们需要这种病态的家庭环境和持续已久的、熟悉的交流方式。
哪怕是塔拉,在遭到驱逐后,内心也仍然抱有一丝“也许她的家并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么糟糕”的幻想,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她从小就有记日记的习惯,一切糟糕的经历都被白纸黑字记录下来了,又怎么能骗得过自己呢。
每个人的受教育程度都会给他人造成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也就是说不论人们受教育的程度如何,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影响力,所以能够重视起自我教育、愿意主动想办法(且能意识到自己是需要)提升自我认知的人,才能给他人带来希望。
很显然,作者高估了家人值得信任的程度,因为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父亲意识不到、也不愿意做出改变,他压根就没有改变的需求,所以对于那些极力想要改变他的人,才会受到谴责、辱骂和驱逐。
作者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也改变了对父母和整个家庭的看法,只是那些形成烙印的顽固思想要想彻底清除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她对父母的期待原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幻想,她却为此不辞辛劳地奔波,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当然这对她个人来讲,虽然付出了沉痛巨大的代价,但却为读者留下了一部经典之作。《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值得反复琢磨、参悟其个中细节的一本好书。好到你无法用语言形容它有多真实。
她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告诉读者,你也许无法改变你的家庭,可这并不能阻碍你“成为自己”,同时成为自己也不意味着就是放弃父母“精心培养”的那个你,因为自我教育也是人生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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