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原始羊毛衫

说它是原始羊毛衫，不知道对不对？

那么请你听我说说这一个老故事。

我生于六十年代初，的确小时候乡下穷苦，所以几乎我没有穿过新衣服，一般都是穿哥哥穿过的衣服。那时候，大队里有一家破布厂，所以有时候，我也会穿破布里拣出来的衣服。至于那些衣服哪里来的，谁知道呢？那个年代，能够有衣服穿，已经是相当有幸福感了。

为了增加一点家庭经济收入，我家不仅饲养两头猪，还饲养了一头湖羊，当然还会饲养一点鸡鸭和兔子。邻居们都饲养山羊，它们容易长大，一年后就可以将山羊出卖。而我家饲养的是湖羊，我家不出卖湖羊，只是为了剪羊毛。

湖羊一身白毛，非常可爱。

每天，祖母出工时，就将一头湖羊拴在自留地里。只是雨天，不拉湖羊出门。

放学后，我背上草包去田野里割青草，湖羊最喜欢吃青草。

到了秋天，祖母就开始剪羊毛了。

很奇怪，那湖羊很听话的，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祖母操起大剪刀开始剪羊毛。怕剪到羊的身子，所以祖母一边剪羊毛，一边对湖羊说话：“不要动，你动要剪到你的呵！”

仿佛湖羊能听懂的。被剪过羊毛的湖羊像一只肉老鼠。我问祖母，羊毛还会长吗？

祖母说，会长的，现在是秋天剪一次，到春天与夏天交界的时候又可剪一次。

祖母不识字，但有养羊的经验，这应该是生活积累的吧。

接着，祖母就为做羊毛衫而忙活了。她先是将剪下来的羊毛浸泡在一只大木盆里，用碱水浸泡羊毛，然后晒干羊毛。然后，祖母坐在纺机前，将羊毛摇成羊毛绒线。在我心目里，祖母是一个铁人，她几乎一夜天都不睡觉，就是在纺羊毛绒线。第二天早晨，她照样跟着其他社员到田里干活。

羊毛绒线成了，祖母便买来颜料。依稀记得，祖母找来一只大石缸，将羊毛绒线放在缸里，然后将一桶热水倒入，并将颜料倒入，再用一根竹子搅拌，这样浸泡一个小时，然后将羊毛绒线晾晒。

祖母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说，喜欢军装。于是，这个羊毛绒线是绿色的。

祖母和母亲不会织毛衣，所以祖母会找人织毛衣。

一件原始羊毛衫就诞生了。

我穿着它上学去。

我喜气洋洋。

同学们却不悦，他们说你身上有一股羊骚味。

那是羊毛的味道。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你们这是有资产阶级思想，你们不要看不起人！

一件原始羊毛衫，那么本真，那么朴实，是它温暖了我整个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