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这篇文章已经好多天了,但一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想要尽量写的有意义一点,而不是苍白的叙述,这是我一直以来写东西的习惯,也可以说是弊病--我不爱也不擅长叙述。十分钟之前,我喝了一瓶啤酒,就着一碗麻辣烫喝的,我不奢望自己能像李白那样斗酒诗百篇,能写一篇就足够了。确实喝酒之后会身心愉悦,思绪会飞的很远,于是我脱光衣服躺在床上--我觉得这样可以摆脱束缚让思绪飞的更远--开始动手写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的题目大概会让人相起黄庭坚的诗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但我可以肯定这篇文章跟这句诗的意境没多大关系,当然也不会跟陈奕迅的歌有什么关系。之所以叫这个题目是因为我十九岁退学踏入社会,半个月前我过了自己的二十九岁生日,光阴荏苒,已然十年。
我不想回忆太多过去的事情,因为回忆总让人显得比真实年龄更加的苍老。最近我做梦会时常梦到自己在高中的课堂上,那些被我荒废掉的少年时光像回放的电影一样呈现在我的梦里,让我的梦变得悲伤而迷茫。我像个旁观者一样检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带着愚蠢的叛逆和苍白的梦想的时代,被我像丢垃圾一样的随手丢掉了。那时候总以为自己拥有大把的随意挥霍的时间,仿佛自己可以无限的年轻下去。对这些我记忆深刻,就像记得老爸的耳光和老妈的笤帚疙瘩那样深刻。而十年之后,当年自己以为最多的却成了自己最缺少的。要多么无知才能如此自欺欺人。
这十年我辗转奔波,走过的城市比看过的风景更多。我对着地图努力回想我曾生活过的地方,我的脚步所走过的地方,在地图上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某些难以回忆起来的小城,如漏网之鱼一般悄悄的沉入记忆的深海之中。我能记起十年前我在太原,那个时常弥漫着黑色的灰尘的城市是我这些年生活的最久的地方。我曾骑着我父亲用来买菜的一辆破自行车,沿着城外的公路从城北骑到城南。在一个老乡开在路边简易房的饭馆里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又骑回城北。回去之后我全身包括眼睛都被一层细细的黑色灰尘给覆盖了。此后十年中,我去到任何一个城市,当我对别人提起我是山西人的时候,别人总会跟我说起山西的煤矿,是否那年覆盖在十九岁的我身上的细细的黑色灰尘给我留下了无法清除的痕迹。
十九岁那年,父亲帮我安排去了某家知名企业做了个流水线工人。十多年的学校生活没能教会我生存的技能,只好做个底层的工人,我艰难的去适应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和高强度的作业,换取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即便如此,那也是我最安逸的两年。我时常像个中年人一样穿一身略显老旧但十分结实的蓝色粗布工作装在工厂的周围转悠,眼神流连在路边的各色小吃和路上年轻的姑娘身上。我以为我的一生大概就是这样了,如果我足够的安于现状,其实这样的生活也算不错。此后我很少对别人提起那两年的事情,那些经历像个羞于启齿的隐疾,不可治愈。而我几乎要将这病态无限的延期。
终于离开太原是在两年后,我赶着春运的大潮,随着一些南下打工的人群坐了十几小时的火车去了苏州。初春的苏州潮湿而寒冷,我在一个村子里租了一间狭窄的房间用以安身,阴雨的夜里湿气从地底沁出在水泥地板上结成一层汗水一样细密的水珠。难得的晴天里,各家的被褥就像旗帜一样悬挂在门前享受日光浴。后来我找到了一家生产医疗器械工厂的工作,负责产品的焊接和抛光工作。我曾用车间的设备将一块铝合金板抛光的锃亮放在工作台上当镜子,还给一把刀开过刃,打磨的很锋利,可惜刃口钢质太软容易卷刃被我扔了。工作中具体做了什么反倒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曾写过一系列的文章《苏州琐事》,这些事情都在其中提及过。这份工作我只做了三个月,我为了一个念头开始长达七年的四处奔波,倘若不是那么艰辛,那这便是我曾经向往过的浪迹天涯。
我义无反顾的辞去工作去了郑州,如果我把郑州的经历写出来,那便成了滔滔不绝的诉苦。我太多的过去都记在我曾经的文字里,我也不想把写过的事情再写一遍。我很感恩那些年的苦难带给我的--除了肩周炎。我在去郑州的一个月内体重暴瘦了二十斤,食不果腹,所幸的是还没有衣不蔽体。我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居住在有四个上下铺八个人一间的宿舍里。不同的是学生时代我跟我的舍友大多关系还不错,而在郑州的大多关系紧张。我的舍友是几个像我的学生时代一样混日子的纨绔,我从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竟然如此讨厌。此后的一年里,我时常一天只吃几个馒头充饥,我在一个21世纪的省会城市里过着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人的艰苦生活。我十分惭愧,没能学会贝爷的生存技能。倘若你见过那时的我,你会看到一个形容消瘦面色蜡黄长年营养不良的长发青年。
奔波的数年中的,我去过很多地方。北京,安徽,湖北,湖南,福建,广东,江苏,浙江。我不断的适应着新的生活地点,遵循着固定的生活方式。某次在从江苏返回郑州的火车上,只买到站票的我被暑假回家的学生,挤在巴掌大的一块空间里,像根柱子一样站立了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这是我在屡次的辗转之中学会的技能。身上始终带着一层粘糊糊的汗液。抵达河南的夜里,我在三门峡的火车站的候车室里靠着柱子睡觉,夜里两点我感觉到一只手在我的衣服兜里摸索着,我睁开眼睛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他也看着也,带着肆无忌惮的挑衅神情,像是看一只落单的流浪狗。
情况逐渐的好转之后,我依旧居无定所,像个小说中的江湖人士一样。只是在每次的迁移途中,开始选择舒适的卧铺车厢。住价格合理的宾馆或者酒店,可以睡柔软的床洗热水澡。一顿饭吃十几或者几十块钱,需要靠运动来控制体重,而此时的我已近而立之年。感情跟身躯一样,四处奔波,无处安放。少年时,我曾以为自己终究会是个心思细腻情感丰富的人,而如今,经历岁月的打磨日渐的沉稳坚毅。我开始熟悉一些规则,开始习惯肩负一些责任,也开始向往一些安稳平静。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些本就打算忘记的事情,没有记录的必要,而那些事情也必然像风吹皱的湖面一样,风停之后,了无痕迹。
十天前,我跟姣一起去往苏州,去预约好的摄影店里去拍摄婚纱照。那是我这几年漂泊开始的地方,戏剧性的也成了这漂泊结束的地方。我们住在山塘街附近一个经济型连锁酒店里,用一整天的时间完成拍摄,面部肌肉几乎要僵硬掉,剩余的时间里我们逛街,吃东西。比之从前,舒适百倍。对于苏州这座城市,我并没有十分突出的印象,还好她有着不错的文化底蕴。于是我在朋友圈里发着显示地点的照片和视频,以便证明自己曾在苏州的文化之中熏陶过。
七年前,我也曾在此熏陶过。只是那时还没有微信,手机也没有定位地址的功能,苏州也没有地铁,而我比现在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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