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烦乱不堪,人言人语琐碎,连对错也判不清,昨日走到冰箱前拿吃食,忽然就想如果十年内锁在屋里不出门,外面会发生什么?大厦可会倾倒,爬墙虎可会蔓上枕边?
不敢想,只敢逃。
去乘地铁,好似一只干渴的潮湿虫,下,一直下!灰溜溜的身子恨不得埋了自己。地铁呼啸而过,带来一车箱的鱼,鱼群簇拥着,一会儿向前倾一会儿向后倒,但稳稳当当都丢不下。
上班族难有亲密恐惧,他们穿翻边的T恤或一色的衬衣,背走线不工整的包,或者放空或者装睡,脸憋的蜡黄,人生的难就在于只能去做无用但正确的事。
去看独居的老人,家里两道门,只锁了一道,打开门,一条凳子前摆一双拖鞋,不见人影,一个人的生活是能嗅出孤独味道。
去楼下花园找,雨停风起,树冠相互诉诉,一个又小又胖的身影孑然而坐,那便是老人。她向我说,鞋子舒服、曾孙儿可爱、吃食充足营养,唯独还是想念另一个老人,心里发空。
她说,她害了他三次,一次同意他冬日理发,害他感冒;一次没有阻止旧戚探望,害他待客受累;最后一次送医不及时,害他最终远行。这三害她已念了千遍,每次结尾都说再也不说。
我说没有人会害了另一个人,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已走,她默然。
我们终其一生,其实只在做两件事,独立与寄托。没有人能完全独立于世,也没有人能永远相伴相依。
过去,天造地设的人分开,我们说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这隐含着,我们曾经相信,天长地久总归是好的。
如今,结婚生子是一件俗事了,是未有独立人格的人才做的事,那是不得已才将感情寄托在他人身上,聊度余生。婚姻原来只是维系社会稳定的制度。爱情?!也许只是一剂大麻,制造了婚姻里的一点幻想,一切都指向终极任务——繁衍。
不同时代,人都是为自己发声,为自己开脱,人言可畏之处在这里,总是强迫别人把自己的活法当成信条。七姑八姨与伪女权是一样的,总是点燃自己的小宇宙去炸别人。
我没法与老人说这些无力的道理,想念与自责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她离不开,就像鱼离不开水。
我愿意拥有这样的人生吗?五十年依托着另一个人,打骂嬉笑、洗衣做饭、养儿育女、逢年过节、生老病死,最后告诉自己,我拥有了平凡但幸福的一生。
也许不愿意,但也逃不脱。即便轰轰烈烈过,在浩茫的宇宙里,也不过是另一桩平凡的小事,不值一提。
雨又下起来,老人催我回家,我走过马路再回头望,见她的蓝色的小伞一晃一晃,直至消失在坡顶。
想到有一天这一幕也会变成回想,不禁狠狠地多看了几眼。养和爱都是先掏空自己再掏空别人,互相抽离至只剩念想。
簇拥的鱼群,独归的老人,到底情托何处,依旧不解,只能于此时潦草下只字片语,待日后幡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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