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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中平原的“四夏大忙”(夏收,夏种,夏管,夏征)总要抢在“梅雨”到来前结束,从工厂的工人到学校的孩子全都要放“忙假”。到了6月下旬,“农忙”和“忙假”近了尾声,佘家庄各户手中的零活就都安排到了自家院前屋后。
夏天的太阳火辣得很,趁着日头不高,全家老少扫了院子路面,铺上油布、晒垫(一种篾制的晾晒工具),赶紧着“放场”(把堆积的各种谷物平摊开来晒)!
油菜杆放倒在院中,午饭前后拿上梿枷拍打两遍;蚕豆杆依着朝阳的墙面篱笆竖着晒,午后家中老人搬了板凳坐下拿棒槌敲打;至于打麦场上没尽杆(打谷机没脱干净)的小麦,各家都铺在门前路上,任由往来行人车辆碾压……
孩子们少了来往地里送饭的活计自然也轻松多了,三五成群聚在路边小麦桔杆上有追逐搞打的、翻跟头玩倒立的、……再有顽皮的索性在光滑的桔梗上“溜旱冰”。农村的孩子长得结实,相互间偶有些碰撞摔倒的,翻个身爬起来,掸了衣服上的尘土,大人孩子少有放在心上的!小姑娘偏爱跟着这些上了学堂的大孩子屁股后面转,院子门是关不住的,放勋妈索性放下活牵着手出了门……
太阳红了脸到村西头的老皂角树时,佘家庄各户收好了“场”就各自拉开了灶屋的风箱,脾性慢的一声声带着节奏“呼一一呼一一呼”,炊烟袅袅,脾性躁的“呼呼呼”拉得火舌从烟囱里窜出了头,杜鹃鸟立在电线杆上叫唤着“麦枯,麦枯!"晚来的风卷得麦子的皮壳在地上打转……
孩子们格外珍惜这一天中最后的欢腾时光,一个个东窜西跑地闹得更凶了,放勋妈下意识地弯腰抱上自家孙女就要往回走,“小乖乖,爸爸值班回来了,咱家里吃饭去……”话音未落,眼看着放民家的“二丫头”撞上了一辆二八大杠。
摔在路边的“二丫头”"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放勋妈放下小姑娘急忙蹲上前扶住,“哎呀,给奶看看,撞哪儿了……”一边的年轻人吓白了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看……
吃过晚饭,放勋妈搂着小姑娘院中纳凉,“奶,二姐姐伤得重不?”
“小腿磨(擦)破了点油皮(表皮),你爸给她抹上“紫药水”,应该不打紧!”
“不打紧,放民伯伯为甚要扣了那叔叔的车哩!”
“唉,谁叫他是个外庄人(不是本村)呢!”
“二姐姐自己撞上的,那叔叔摔得不轻,奶,怎么谁也不说呢?”
“谁为个外庄人得罪上本庄人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捂着我的嘴也是怕得罪了放民伯伯,爸爸明明告诉我要做个诚实的人,奶,你不该捂的……?”
“二丫头”小腿上的疤已经褪了,留下一小块淡淡的没洗净的紫色。小姑娘紧盯着看,“二姐姐,疼不!”
“不疼,就撞下来疼了一小会儿!”
“你怎么哭得凶(厉害)呢!”
“我吓得慌!”
“小叔叔提了那么多礼物来看你,你怎又哭了!”
“我妈拧得我胳膊都青了!”
“为啥要拧你!”
“我哭了,那叔叔就又多给了好几张钱!”
小姑娘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拳头攥得指甲陷进了掌心……
大人们总是善于“言传身教”的,慢慢地,孩子们便学会了从“诚实”到“选择性诚实”,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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