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南把人捅了,在卫生间,匕首黏在手掌心,用胶带一圈圈缠着,他是生怕胆怯从中捣鬼,胶带把手背上的肉勒进骨筋缝里,安全,行动不会临时终止,躺着的人也不会看着自己汩汩流血而冒出更多恐慌。我进去时,他还在那儿站着,缓慢扭身,我当然不害怕,我是来劝他的,劝他早点把刀丢掉,把仇恨和爱都丢掉,其实就跟按下他一米以外的抽水马桶按钮一样简单,何必动刀子,何必呢。水压很大,脑子里瞬间就空了,你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记得你。周建南看着我笑,说,我他妈做到了。我点点头,说,先把手里的刀弄下来,一会儿特警进来,看你这样,会先给你几枪的。地上躺着的女人,我没多看,已经如一块木头,那不归我管,一会儿急救车会来拉,接着再打殡仪馆电话,通常都是这个流程。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重要,我继续说,刀,你手里的刀。周建南说,刀自手掌心长出的,从心里裂出的巨大的口子,我也没想到它竟是一把刀,它直勾勾捅向我爱的女人,我爱的女人。我说,算了吧,你杀了人,已经没有性别之分了,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周建南看着我,又抬起手里的刀,说,我看到爱从刀尖被挑出,开始如气球般充盈了整个房间,你别动,它包裹了你,那是我和她的爱,你在享受我所带来的一切。我上前一步,他警觉地把刀尖冲着我,说,你不懂。我问,我不懂什么?周建南说,爱是死亡,是我捏碎的甜心的糖,是她求我杀死她的,她的眼睛里下着暴雨,嘴里反复念着我的名字。我只是在完成爱的救赎,爱情是死亡永恒的休止符。我听不太明白,但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他要干什么。耳机里传来声音,里面说,窗口的太阳四十五度,你移到墙角,狙击手瞄准了他后脑勺窘起来的三道褶子,人质我们看不见,必要时准备击毙。我想说,人质早没了,但没说出口。我说,你的虚伪让我恶心。周建南说,你他妈才虚伪。我说,接下来你要用刀捅死自己,对准心口窝,别偏了。他愣了一会儿,说,你怎么知道我下不了手。我说,男人的虚假性,你杀死的不是永恒的爱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背上了人命,不要美化你的罪恶,子弹马上穿透玻璃,在你后脑勺打出一个巨大的洞。周建南接着蹲下,低头躲开那扇窗子。阳光射进我的眼睛,我眯起来,退着走出卫生间。特警从楼梯上冲进来,端起的枪会提前解决一切,尸体由一个变成两个,我听着蹬蹬蹬的脚步声,打开小册子,在周建南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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