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2 莱特 米洛卡
3 萨卡弗
鹰崖堡在刃风谷的西侧，莱茵河像碧玉腰带一样环绕着它，无疑这是这个大陆最难以被攻克的地方。萨卡弗的国王庞丹.埃德温大人此时却坐立不安，他的情报大臣艾玛.罗斯站在一旁注视着桌子上的沙盘。
“愚蠢的废物，只会吃喝嫖赌的蠢东西！就算他得到再多下九流城主的拥护，难道能把我这个正统的埃德温赶下鹰崖堡的王座？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庞丹.埃德温生气地挥舞着拳头。
他口中骂的那个人是巴洛.埃德温，他的亲叔叔，拉恩堡的公爵。萨卡弗的上一任国王去世的时候巴洛公爵就想趁机坐上萨卡弗的王位，但是由于他的声名狼藉，在大学士伊泽尔.布林和内阁总管诺伊斯.埃德温的极力阻挠下，让庞丹顺利继承了王权，还将巴洛打发到了荒凉的拉恩堡。 然而，巴洛公爵并没有罢休，这十五年来他纠合了一群心怀不轨的贵族密谋着推翻庞丹的统治。
“我之所以没有杀了他，一是念在他是我的亲叔叔，二是周边的国家都各怀鬼胎。想不到我一时的仁慈给了这些强盗机会。”
“陛下，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巴洛公爵的集结令已经在前天夜里送出去了，最迟明天他们就会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只是现在除了确定海菊堡的费奇.勒斯公爵和克永港的维克.格雷戈里伯爵以外，我们并没有其他领主确切的证据。”
庞丹.埃德温眉头紧蹙，他知道这是他登基以来面对的最棘手的事情，虽然他有信心打压下这些叛党，但是最可怕的敌人往往是那些不显山露水的。自从他二十岁接过萨卡弗的权杖，那些贵族就虎视眈眈，如果不是忌惮他伯父诺伊斯.埃德温和他外公肯特.奥德里奇，他也不会那么顺利熬到今天。去年肯特.奥德里奇公爵去世后，他的长子，庞丹的舅舅盖里.奥德里奇继承了帕德斯托，而这个新的公爵和太后艾琳.埃德温关系并不是很融洽，这也使得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势力开始冒头。
“你马上传我的命令，召开内阁会议，让克莱尔将军也参加。”
“是的，陛下。”艾玛.罗斯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在离鹰崖堡不远的斯托诺维城的城门岗哨正准备换班。今天是穆迪当上小队长后的第一次执勤，虽然执勤的任务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检查下出入马车的通行证，偶尔盘问一下那些长得像个罪犯、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家伙，但他还是有点紧张。他努力表现得像那些老队长那样，时不时敲点一下刚入伍的那几个新兵。还好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斗殴，没有人违抗他的指令，只是傍晚艾尔特那边的天空亮得很诡异，像被烧红的锅底。也许是艾尔特的那些装神弄鬼的祭司们火焰节搞的什么新花样吧，穆迪心里不以为然，他一边回味着今天当班小队长的滋味，一边盘算着照他这样的速度大概用不了几年就能进入骑士团然后混个一官半职，人生就完美了。
穆迪正指挥着手下关城门，突然他看到远处有三个人骑着两匹马赶过来，其中一个人还不停地招手喊着什么。
“等等，先别关门。”穆迪的直觉告诉他会有大事情发生。
等人走近了，城门的守卫提起武器围了上去，穆迪看到马上的是三个少年，同骑一匹马的两个身上都挂着剑，另外一个较瘦弱的也背着长弓，他们看上去很疲惫，应该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其中一个的伤势还比较严重。
“艾尔特特使，急件送往鹰崖堡。”受伤那个少年大声喊。
“你们都让开。”穆迪一听是艾尔特的特使马上拨开人群走到少年的面前，“特使大人，在下是斯托诺维城卫队长穆雷，还烦请出示下您的文书。”
“在下是艾尔特剑卫队金翼团莱特.米洛卡，奉艾尔特国王之命前往鹰崖堡觐见庞丹.埃德温国王。这位是莱德镇的马丁.科塞斯大人和欧米尔.范多拉大人。”莱特把通关文书递给穆迪。
真是要发达了，刚因为前队长被强盗杀死混了个队长当，现在又跑来一个受伤的特使，要是护送有功说不定还有赏，运气好还能给鹰崖堡的大人们留个印象。穆迪一边检查文书心里一边盘算着。
“米洛卡大人，刚才有所冒犯，失敬失敬。”穆迪恭敬地递还文书给莱特。“尊贵的大人们，前往鹰崖堡还有一段路程，请允许在下安排几匹快马给大人们，不介意可由在下带路护送。”
“那最好了，你也不用大人来大人去的，赶紧安排！”欧米尔已经急不可耐，想刚紧带着萨卡弗的救兵杀回艾尔特。
穆迪一听赶紧安排手下准备快马，不一会手下的士兵就从马厩牵出了四匹骏马。穆迪交代了守城换班的事情就带着莱特他们往鹰崖堡赶去。
“米洛卡大人，恕我冒犯，艾尔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今天艾尔特的天空亮得很奇怪。”一路上莱特三人都一言不发，穆迪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地问。
莱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本来密件内容是不可以泄露的，但是很快整个大陆都会被波及，这不仅是艾尔特要面对的危机。艾尔特被地狱的恶魔入侵了，艾尔特的天空是被地狱的火焰照亮的。我们来萨卡弗请求军队入境支援。”
“恶魔？等等，是古老的传说里面那种？还是指的哪个装神弄鬼的军阀？”穆迪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魔法的那种！”马丁回过头来插了一句。
“士兵，恐怕马上你也要上战场了，希望能和你并肩作战。”欧尔靠过来拍了拍穆迪的肩膀。
“战场...和恶魔作战吗...好...好的...”穆迪听完欧尔的话，大脑瞬间空白了，等他晃过神来顿时觉得身边疾驰的晚风凉透背脊，内心好像有几百个小人在抱头鼠窜。老子队长位置还没热乎就要上战场，还要跟恶魔打，听上去好像很厉害...个鬼啊！不就是去送死嘛，魔法面前我等就是炮灰啊啊啊！怎么办...还尚未婚娶啊！穆迪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但是他还是强装镇定在惨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欧尔点了点头。
“快看，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鹰崖堡了。果然是‘环盾的尖矛’，莱茵河加上南侧的绝壁真是天然的盾牌。”马丁突然大叫一声，因为从小练习弓箭，他的视力不像那些学院的书呆子那么差，反而他的五官如同猎人一般敏锐。
“好，我们再加把劲。”欧尔激动地夹了下马肚子，他身下的马哼哼两声一下窜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斯托维诺到鹰崖堡的大道很平坦，艾尔特的火光使得夜晚比往常都亮，他们基本能保持着白天的速度一路向萨卡弗疾驰。
鹰崖堡虽然历史很悠久，但经历的战火并不是很多。萨卡弗历代的国王都愿意坐在牢固的鹰骨王座上发号施令，这样也确保了近二十位国王仅仅有一位是战死沙场，但是被政敌杀死的却有十位。庞丹埃德温显然不想成为第十一位被谋反杀死的萨卡弗国王。
虽然已经半夜了，德政厅里还是灯火通明，守卫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鹰崖堡的大人物都聚集在这里，庞丹.埃德温的内阁会议进展得似乎不是很顺利。
坐在右侧第二位的白袍老者是御前大学士伊泽尔.布林，据说他知道的东西就跟他的胡子一样多，萨卡弗地上有几只蚂蚁是公是母他都知道。没有人知道他多少岁了，那些嚼舌根的仆人都说他会长生不老的魔法，而庞丹.埃德温是他效命的第四位国王了。他看着那些大臣们面红耳赤地重复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权利把正义拉过来当理由，然后钉在暴力的十字架上砍死政敌。只见他这时候低垂着头，仿佛那些大臣的争吵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觉得今天有些奇怪，他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说不出来感觉，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在喃喃自语。
“布林大人，您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庞丹.埃德温见众人争执不下，而伊泽尔.布林一直沉默不语。
庞丹.埃德温的声音把伊泽尔.布林的思绪拉回了吵吵嚷嚷的德政厅，他环顾着在座的面孔。财政大臣亚尔林.罗纳德，尖尖瘦瘦的面孔，头上总是带着罗纳德家族标志性的翡翠孔雀，唯一的优点是算账特别快。内阁总管诺伊斯.埃德温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那个瘦小的男孩转眼就长成了萨卡弗最坚实的栋梁，眉宇间还真是像他的父亲，当年要不是出了意外王位应该是由这个忠厚睿智的长子继承的，可惜...。伊泽尔.布林最厌恶的是民政大臣那张肥头大脸，查德.弗吉尔家族是东海最大的贵族，他家族的女人不仅多而且个个美如妖孽，光靠“卖女儿”他们就积累了相当大的政治财富。可是弗吉尔的男人却个个形容猥琐，贪婪而又愚蠢。坐在查德.弗吉尔旁边的是魁梧的普利莫.克莱尔将军，天真的人以为手中有剑就能掌握全局，殊不知自己只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个棋子。一直面无表情的情报大臣艾玛.罗斯，为了获得情报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聪明人。
伊泽尔.布林看了看庞丹.埃德温，作为萨卡弗最年轻的国王最大的长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在这么多人的觊觎王位的形势下，他依然能游刃有余地执政十几年，这不仅仅是靠运气就能做到的。
“陛下，和巴洛公爵暗中来往的人多如牛毛，这种时候打草惊蛇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伊泽尔.布林犹豫了一下。
“况且什么？”庞丹.埃德温本来以为伊泽尔.布林会全力支持他出兵拉恩。
“况且老臣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大学士你是不是看了天象，东方的狗熊座屁眼方向不对，放的屁冲到兔子星了？”查德.弗吉尔不屑地挖苦道。
财政大臣和克莱尔将军听了都忍不住偷笑起来，而诺伊斯.埃德温瞪了一眼查德.弗吉尔，说道：“放肆，这是内阁会议，弗吉尔你不要把你那些下水道里的烂笑话摆在这炫耀。”
“哦？请大学士讲讲是什么样的预感呢？”庞丹.埃德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座的众人一下子都默不作声，大家都看着伊泽尔.布林。
这时候皇家卫队的队长突然打开门进来说：“陛下，有艾尔特的特使求见，他们已经在外面候着，说是有急件送呈给陛下。”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急件？把他们带进来。”庞丹.埃德温又坐回了座位上。
不一会卫队长带着莱特他们进来，穆迪也厚着脸皮跟着。
“在下是艾尔特剑卫队金翼团莱特.米洛卡，参见庞丹.埃德温陛下。艾尔特今天被恶魔入侵，奉艾尔特国王之命前来请求增援。”莱特把密函递给卫队队长呈上给庞丹.埃德温。
“恶魔？我没听错吧？”“怎么可能...”莱特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大臣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庞丹.埃德温一脸怀疑地接过信函，信函上写着恶魔入侵，艾尔特的情况危急，需要紧急援救，届时将允许萨卡弗部队进入艾尔特国境。后面有艾尔特国王的签名和手印，还有用布雷拉文写的大陆国家之间约定的暗语“生命为誓，往生不渝”。
只见庞丹.埃德温站在那里思索了很久，然后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的是恶魔？”
莱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座的人，众人听了都露出疑惑的神情。还没等莱特讲完，欧尔迫不及待地说：“埃德温陛下，你必须赶紧出兵，我愿意作为先锋部队暂时接受萨卡弗的领导。”
穆迪听了脸都绿了，使劲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冷静点。
“放肆，你是何人竟然敢对陛下如此无礼。”普利莫.克莱尔将军大喝一声，“出不出兵是陛下决定的，哪轮得上你这个小毛孩插嘴。”
“将军息怒，这两位是艾尔特乡下的毛孩，他们途中救了米洛卡大人，但是不懂礼数，将军莫怪。卑职是斯托诺维的城防队长，知道事关重大冒死护送特使过来。”穆迪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认得克莱尔将军，听闻将军脾气暴躁，他怕惹得将军不爽一不小心脑袋不保。最后他还顺势为自己表了一功。
将军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时庞丹.埃德温也冷哼了一声。穆迪的心里跟着咯噔一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演得不错啊！说出来一套一套的！巴洛.埃德温是不是已经投靠艾尔特了？你们以为我是十几岁的小孩吗？编了个这么幼稚的理由就想骗倒我？”庞丹.埃德温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语气里带着重重的杀气。
“陛下请您明鉴啊，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您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希望陛下您慈悲为怀，救救艾尔特的百姓吧！”莱特急得满脸通红。
“陛下，请您明鉴！”马丁和欧尔也跪了下去。
完蛋了，欺君是死罪，要是被牵连上就死定了。穆迪急忙说：“陛下，卑职是检查过他的文书才带他们过来的，卑职实在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既然你们把本王当笨蛋，本王就陪你们把戏演完。如果在座的有一半以上大臣相信你，本王就承认我误会你了，马上前往艾尔特救援。否则，就以叛乱欺君的罪名把你们关入大牢等候处死。怎么样？有哪位大臣相信他们？”庞丹.埃德温一字一顿地问在座的大臣。
“嘿嘿，陛下果然英明，这几个小子胡言乱语，妖言惑众...该...该判死罪，还妨碍了内阁会议，一定是叛党的阴谋！”查德.弗吉尔扭动着他肥大的身躯眯着眼睛讪笑着说。
其他人显然赞同庞丹.埃德温的判断，都默不作声冷冷地盯着莱特他们。
“很好，卫兵，把他们关入大牢。”庞丹.埃德温觉得这出闹剧应该结束了。
“陛下且慢，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老朽想到一件事情，史书记载中‘辛达的预言’和他们描述的比较吻合。今天我一直都有种强烈的预感，想不到是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伊泽尔.布林大学士突然颤巍巍地站起说。
莱特他们本来已经绝望的心情被伊泽尔.布林的一席话又重新点燃了，他们满怀期待地看着庞丹.埃德温。穆迪更是从晕阙的边缘又缓了回来。
只见庞丹.埃德温皱了皱眉头，在座的大臣们都默不作声。
“伊泽尔.布林大学士，一直以来我都敬重您，萨卡弗需要您的智慧来变得更加强大。但现在看来您似乎年事已高需要休息一下了。我宣布从现在起，伊泽尔.布林将辞去大学士的职务。”
“陛下...老朽还劝您三思，如果‘辛达的预言’是真的出现了，这是整个大陆的灾难啊，必须赶紧扼杀掉。”伊泽尔.布林没想到庞丹.埃德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来你不是老糊涂了，恐怕已经把智慧卖给巴洛那个畜生了吧！”庞丹.埃德温猛的一拍桌子，吓得众人都不吭声。“把伊泽尔.布林也和这些叛党一起关到大牢。马上！”
卫兵涌进来连拖带拽地把吵吵嚷嚷的莱特四人拖了出去，伊泽尔.布林一边叹气，一边被卫队队长搀扶着出去。
“散会，你们都退下。”庞丹.埃德温被这么一闹也没有心情继续会议。
大臣诺诺地退下了，诺伊斯.埃德温留在最后，他走到庞丹.埃德温身边轻声说：“我知道他们没在演戏，不过我支持你的决定。”
庞丹.埃德温点了点头，瘫坐在座位上：“谢谢，让我自己静一静。”
诺伊斯.埃德温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德政厅。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德政厅现在就剩庞丹.埃德温一个人，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窗外就着天光看得到峭壁下莱茵河的芦苇影，艾尔特城的上空依然通红，仿佛黄昏一直未曾落幕。
下一章 4大牢里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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