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曾经气得牙痒痒地对我说:你就是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我报之以一个欠揍的嘴脸给她。
说我人畜无害便是因我总是给人乖乖女的样子。当然我把它归结为懂事。
比如,我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是小学五年级,去了二婶家。我一直默默地不说话,只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听二婶如何向邻人诉说我的惨况,我的脸臊得如同被放大镜照着,她们都在瞅我。但是我心里可是对她们的八卦感到无聊至极,我觉得她们嘴里与眼睛里可都不是我的人生。我将要面临的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村子长什么样,有哪些玩的,有哪些小伙伴,电视什么时候能放。
那一年,大山里极其冷清,妈妈在年前出了个远门,谁也没有告诉。我便被二婶接去了她家,留下妹妹和爸爸在家,我后来问妹妹你们怎么过的,她说她忘记了。
不记得,其实最好。
除夕的晚上,二婶家里也照常摆着吃的。与大山不同,这里有电,各个屋子里都点着灯,院子里也挂着大红灯笼,院子比我家的小多了,厕所旁边就是马圈,每次都仗着胆子去上厕所,那马的嘴巴粘粘乎乎的,感觉都要喷到我身上,发出哼哼唧唧又懒洋洋的声音。我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大门外,是一条街道,两边都是人家,偶尔还有车辆穿过,我喜欢这里,很有人气。
晚上,哥哥出去玩了,二叔二婶要去打扑克,我自己还坐在那个靠墙的板凳上,看电视。这时,来了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拎着纸糊的灯笼,眉毛一角有一颗痣,睫毛很密。她一点也不好奇我,便问你哥呢。我回答了她后, 她说跟我去我家玩吧,就在他家旁边。我为她的热情感到一阵暖意。我默默地跟着她,我想就算她是一个坏人,我都毫无警惕地跟着她走。她把灯笼罩打开,检查了蜡烛,又罩上。简单的灯笼,我第一次见,觉得她们好聪明,又很会生活。
去了她家,她一家子都认识我,那就得意于我那大嘴巴二婶了。就像对待一个常客,“来来来,坐炕头,热乎。”我便坐了过去。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我还记得是小品卖拐。
后来也不记得怎么回的二婶家,二婶也没有说我。因为她在与二叔算计今晚赢了多少钱,二叔从裤兜里往外不断地掏钱,两人笑得合不拢嘴。二叔平时是一个特别不善言辞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一手,除了过年,二婶不让他碰赌,也是根本没有时间耍,从早到晚的农活都忙活不完。二婶这个时候对二叔最有爱,用拳头轻轻敲打着二叔:行啊你。不过,这钱都是一毛一毛的硬币,掏出了一个小山堆。村里人玩扑克全图个乐呵,不堵大的,这一毛毛就把人们哄得眉开眼笑了,像个孩子。
不过,二叔这个特长被放大以后,他就能从初一玩到十五,二婶经常去观战,但是也耗不过他们玩的时长,二叔这时竟也会抗拒二婶,不肯回家。二婶气得回家以后,把大门就锁上了。只听到二叔深夜里在大门口破口大骂,又焦急万分,然后小哥也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去开大门。这折腾的一家三口。
那一夜,离开了家,竟然也没有难过,竟还余兴未尽。
而人人都怕我孤单,想家。
那一年,我才十岁,哥哥十一。而就在前几天,哥哥也当爸爸了,二叔二婶今年要离开村子去哥哥哈尔滨的新家过年。没有了村子里的扑克局,不知道二叔会不会无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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