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生活里,我虽不像之前那样刻意躲避着田雨,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减少与她的接触。我觉得这样对我和她都是好事。我相信,她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并且用不了多久,她会找一个比我优秀百倍的男孩子。
在这所大学里,优秀的学生太多了。于我而言,这所学校随便拉出一个学生来,他们都要比我优秀的多。不止是学习上,更是各个方面都要比我好太多,我和他们没有可比性。即便我在高中时是全校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在这里,我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罢了,没有任何让人值得记住的优点。
每次到了周末的时候,为了减少和田雨的碰面,我减少了去图书馆的次数。剩下的时间多半都是无聊的,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学会了去网吧打游戏。以前我从未接触过电脑游戏,如今有机会接触了,我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很多会让人一开始就着迷的东西。
大学的生活很快,往往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我坐在寝室里看着他们一个个背着行李走出寝室回家时的身影,顿时感到了一丝难过。我也想回家,可是我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已经不够买回去的车票了。本来我已经留够了回家的预算,可是就在离放假的前两个星期的周末,我却将身上的钱弄丢了,以至于我只能花放在床铺下的路费了。
钱丢了,我没有向家里开口要钱,因为我知道我爸他省吃俭用一年的工资也就刚刚够我的学费,我还有什么脸再向家里开口要钱呢。说起借钱,我从小到大没和别人借过一分钱,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同学借钱。
没钱回家,让我感到了无助和焦躁不安,于是我一个人来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沿着跑道走了起来。就这样,一直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了脚步,听着被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然后转身走向了食堂的方向。
来到食堂以后,我照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饭菜吃了起来。这时有位同学拿了一份传单放在了我的眼前,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寒假工。我看了看传单上的内容,发现是去昆山的一家工厂里打工,一共工作三十五天,可以拿到五百元的报酬,甚至更高。
我看完以后有点心动了。五百块钱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我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也才两百多一点,这些钱足够我花两个学期了。
“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我说。
“好,你要是想去的话,明天到饭堂东边的出口来找我,那边有咨询点,你一眼就可以看到。”
我吃完饭,回到空荡荡的寝室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终决定去做寒假工。之后,我又来到了学校的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妈今年过年不回家了,要去做寒假工。我妈听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那头对我说:“你也长大,有些事情自己做主就好,在外面不管怎样都要照顾好自己,过年不回来了,以后抽时间回来看看就行,家里一切都好,你也不用操心。”
三天以后,我们打寒假工的人从学校门口坐着长途大巴驶向了昆山的工厂。我们去昆山工厂的人一共有八十多个,坐满了两辆大巴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路途,载着我们的大巴车终于停在了一个工厂的门口。
我们一下车,就被负责招我们来的人带去体检。体检完了以后,我们又被拉到了住宿的地方,然后挨个分配寝室。寝室分配完了以后,就让我们等待第二天的体检结果。如果体检结果合格,我们就会被分配到车间里面工作。
我背着自己的行李,拿着分配给我的寝室钥匙,向寝室走去。舟车劳顿了十几个小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再说。可这一想法仅仅在我找到自己的寝室后,打开寝室门的那一刻便消失了。
我打开寝室门后,房间里浓浓的酸臭味向我扑面而来,这一瞬间我睡意全无。狭小的寝室里摆放了四张架子床,还有两张可供人放东西的桌子。不过这两张桌子上全是垃圾,甚至还有吃的剩了好几天的水果,上面已经有发霉的迹象了。寝室里的地板更不用说,垃圾、烟头、鞋子和洗脸的盆子乱作一团。
我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退缩的念头,想要离开这里,可这一切只能想想罢了。我屏住呼吸走进了房间,然后慢慢地去适应房间里的臭味,接着我将行李打开,拿出自己的被褥铺在了一个没有人睡的光床板上。
等到我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以后,才发现我住的上铺的斜对面还睡着一个人,他此时打起了呼噜。大概十几秒后,他突然坐起了身子,拿起了放在自己床头上的表看了一眼后,自言自语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迟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才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然后转头看向了我。
“哥们,新来的?”
“对!”
“那你有点不幸了,这厂子太他妈坑了。”他点起了一根烟说。“上班时间长,钱还他妈给的少,我建议你能换厂子就尽量换。”
“我是做寒假工的,干一个月就回学校了。”
“哦,那还行,我是打算干到年底就辞职不干了,这厂子呆不长久。”
他说完后,将手里的烟猛抽了几口便扔在了地上,然后穿好衣服,随意地洗漱了一番,便顶着一头好几天没有打理过的头发走出寝室,上夜班去了。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打扫了寝室的卫生,然而无济于事,没用的东西还是一大堆。我也不知道别人用不用,没敢扔,还是乱糟糟的摆放在了那里。我收拾完垃圾没多久,寝室里回来了两个人,他们一进门就躺在了床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快要疯了,整整三个月没休息过一天,天天上到晚上八点多,在这样下去,我真的就干不动了。”其中一个人说。“再过两天就要转夜班了,太他妈讨厌上夜班,那晚饭是他妈人吃的吗?”
“我现在是明白了,在厂里上班的好处就是没有时间花钱,一年下来可以攒下不少钱!”另一个说。
“睡觉,睡觉,我现在只想睡上个三天三夜。”
之后他们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明天上班的事情。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宿舍里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四个人,他们从进门到睡着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其中一个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掉,就那样躺着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了体检处拿自己的体检报告,结果显示血液里的一项标准没有达到,需要让我重新去采血化验,等血液检验合格后才能分配到车间工作。我问了负责采血的医生没有达标的一项是什么原因,他们告诉我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让我不要担心。负责招我们进来的人也告诉我不要担心,重新采一下血就好。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血液依旧没有达标,还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我拿着血液检测不合格的数据找到了负责招我们进来的人,问他们怎么办,他们说只能再重新采集一次血了,让我不要担心,就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我告诉他们我明明休息的很好,怎么能没有达标呢,他们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好让我重新采集一次再说。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体检处重新排队采集血液了。当采集血液快要到我的时候,那个招我进来的负责人找到了我,将我拉到了一旁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找了个人,他替你采血,体检的其它项目你自己来就好。”
“这样做行吗?”我问。
“可以的,没什么问题,你想你多等一天,就多耽误一天的工资,找个人帮你体检过,你就能早点上班,况且你这个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好吧!”
于是就这样,我体检完的次日收到了血液采集的合格报告,又在当天的下午被安排进了车间的某条生产线上,熟悉了一下生产流程以及上下班的时间后,便放我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准时上班。
刚上班的那两天,我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份工作到底有多累,一切都在新鲜与好奇中度过。直到我在生产线上度过了一个星期后,我才知道自己刚开始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每当我晚上九点下班以后,脑子里只想一件事,就是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我好睡一个踏实的觉。
我住的寝室里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一个人上的是夜班。在我上班的两个星期里,我一共目睹了寝室里离职和进来的人不下五次。有几个人甚至进来刚一天,第二天就离职走了,只剩下他们新买的被褥和床铺安安静静地铺在床板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工厂里每天都有进来和离职的人,今天离职一大批,明天又新进来一大批,来来回回,像往返在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
每次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总会在饭堂的三个窗口之间犹豫半天,最终选择一个最便宜的窗口打饭吃。吃饭过后,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息片刻,每当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快要睡着时,就会听见生产线上的领导在呼喊着上班的声音。之后又经过一个漫长的煎熬,迎接晚饭的到来,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挂着笑容,因为我们都知道,等晚饭结束以后,我们再辛苦上一段时间就该下班回家了。
两个星期之后,我也难逃上夜班的命运。对于人生中的第一次夜班,我还是充满着期待。可不幸的是,我的第一个夜班是在冰冷中度过的。那天去上夜班的时候,正好下起了大雨,即便是我打着伞,依旧被雨水淋的湿了整条裤腿。
很难想象冬天的时候,整条裤腿湿了是什么感觉。我清晰的记得,我的双腿在前半夜一直抖个不停,直到我的体温暖干了两条湿漉漉的裤腿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熬过了前半夜后,唯一的寄托便是能在冰冷的工厂里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我确信,当自己看到晚饭乘到自己的饭碗时,我才意识到之前的室友说晚上的饭根本就不是人吃的话是多么的正确。
半冷半热的米饭在我的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夜班的饭都是白天吃的剩下的。至于我打的两份菜,一份是黑乎乎的叫不上名来的咸菜,另一份则是半温的水煮白菜。
我将黑乎乎的咸菜和水煮白菜倒在了米饭里,搅拌均匀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说起来是吃,其实这些进了我嘴里的饭都是嚼上一两口后就咽到了肚子里去了。我吃完饭后,正准备放餐具的时候,只见刚才给我打饭的厨师从后厨里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了我的旁边坐了下来。我也看了他一眼后,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厨师说话了。
“怎样,这晚上的饭吃起来可还行?”
“凑合吧!”
“我觉得这晚上的饭根本就吃不成,改天我给上面提提意见,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
“好,最好晚上能有鸡蛋吃。”
“这个小意思。”
厨师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向别处走去,又和其他人聊了起来,大概也是说晚上伙食的问题吧!
我被安排上一个星期的夜班。这第一天就让我感到如此的煎熬,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时间能过的快一点,又无数次地望着操作间的窗子,只要天亮了,我们就离下班不远了。上白班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每每望向窗口时,都会盼望着天能尽早地变黑。
夜班的生活结束以后,我得到了仅有的一天假期。 原本这天假期我计划去周围的景点好好地游玩一下,但当我躺在床上睡觉时,脑海里想要游玩的想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美美地睡上一觉。
后来据我所知,我们去的八十多个人当中,只有两个三人逛了景点,其余的人,根本就没有休假的时间,全都是在忙碌的工厂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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