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塄”
瞧,那个就是“崖塄”
顺着介绍人的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在广场的太阳下,一个破旧的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头,脑袋“摆”在脖子上,有点儿歪,顶着灰发,不知是脏了的灰还是没有全白的灰,衣服已破烂不堪,但看得出是几年前的很流行的款式,脚上还踏着稍尖头的皮鞋,但明显长出来好多,满身的衰败相。
哦,这就是柳会夏,那个“柳会夏跳崖(nie)塄,去他娘的”说的就是他。
我很好奇的走近看了一下这个曾经的传奇人物,追溯源头的话应该算是一表人才的脸,眉毛很好,浓密,眼睛含波,这样的人说话应该会很灵动的,虽然现在已然不会再开言。
据说当年他和夏红开始的时候首先因为长得好看,再就是因为巧舌如簧。如果放在现如今的社会,这样的人和若干女人传出些花边儿太正常,太自然不过了,然而生不逢时啊。
全国闹饥荒的时候会夏刚十来岁,㧟着小筐挖草捡菜的时候就显得比别的孩子灵活。同样早出晚归的孩子们,别人拿回家的是三成的菜,七成的草,而夏会正相反,甚至是八成的菜,二成的草。
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建国以来dang的历史性伟大转折,这个伟大的转折是全局性的、根本性,其中一条为全会作出了实行改革开放的新决策,启动了农村改革的新进程。
紧接着县里乡里村里都迎来一片繁荣景向,结束了生产队,整个乡里的农人都包产到户的责任制了,大锅饭的时代一过去,那些身强力壮实的、勤快的、脑袋灵活的人很快就脱颖而出,先富了起来。
先富起来的人里当然有聪明的会夏。春天把里八乡的柳条小筐收集起来,送到城郊去换钱,这些小筐布满了整个城郊居民的院落,他又请人教育小姑娘们编织更小型的扁筐送进城里人的餐桌上,用来盛馒馒油条等各色干粮,那些形状各异的小工艺品甚至让一些文艺青年用来盛花儿放草。受到广大城市人喜爱的这些小副业不仅给买的人带来了欢乐,还给乡人们带来了香油与细盐。物质生活日益好起来的会夏自是开心的,快乐的,当然除了这些,给他带来快乐的还有夏红。
夏红就是编织小工艺筐的小姑娘之一,更是其中最俊俏的一个,还是最灵巧的一个,常常是她想出来些新颖的款式教别的姑娘编,又能创收还赏心悦目的姑娘哪个不待见。
正值提倡自由恋爱的风口上,偷偷帮夏红家干活儿的愣头小伙子们不计其数,但淳朴的夏红爹怎么受得了那些善意恶意的指指点点。
“老夏,你不错啊,虽然没生儿子,但比生了儿子的儿子多啊。”
“老夏,都有人帮你干活儿了,自己还用亲自做啊?”
“夏叔,明儿你家的活儿都让我来做吧,只要你认我做儿子…..”
……
听到这些话的夏老头,其实当时的老头只是现如今四十出头的青年,哪压得住火气,回家就把夏红给骂了。委屈冤枉的夏红被妈留在家里,不能出去了,也不能到编筐的场院去了。
会夏带着工钱来到了老夏家了,做了半天老夏的思想工作的小柳,就这样把小夏解救出来了,委屈极了的夏红从诉苦开始慢慢的与柳哥接近了,一边是申诉的,一边是开导的。
生活中除了编小筐还多了一项,秋天的时候,农民把玉米收回来,包玉米的最里面的软皮他们用来编座垫,这中间研究的过程是漫长而甜蜜的,对柳哥和夏红来说都是一样的,甜蜜的感觉与日俱增。崩盘是迟早的事儿。
火热的秋天里选玉米皮的两个人在夏红的手被划个大口子开始进行到了顶点,平时只有目含波段越来越强外,倒无任何机会出得筐垫,然而那天,受伤的姑娘让爱慕的大哥心疼眼疼啊,拉拉扯扯间便晃倒玉米一片。
其时,柳大哥不仅是柳大哥,还有柳大嫂在家坐阵,柳大嫂的麾下还有两个大丫头,在大丫头偷偷看到父亲要送给母亲的红纱巾戴在了夏红姐姐肩头的时候,这孩子开始留意了。
都说人小鬼大,这天丫头柳中在跟着爹和姐姐到了柳林深处的时候,返回去把他妈找来了,在嫩绿的柳林里,柳嫂子找到了正说情说的柳大哥与夏小妹,两个正为已然出现的三丫头想对策。
“要不你躲到我包头的姨姨家去,家里这边就说是安排你去学习新技术了,中间我会去看你”
“……”六神无主的姑娘只管哭。
“到了那边就说是……”
“就说是什么呀?告诉你姨这是你的三丫头和三丫头的妈?告诉这是你有一点儿小钱养下的姨太太?告诉你姨……”这个声音是柳大嫂子发出的,惊的两人一蹦三丈高,后面大嫂子细碎的声音都没有听清,无非是声讨无情无意的柳大哥与不要脸的夏红。
“亏我把你当成是我家的亲妹子,成天就差让你睡在我家里了,谁知我养了个美女蛇、狐狸精……”。
夏红最后听到的就是狐狸精了,柳会夏把夏红先推着走了,剩下后面安抚自己的婆娘并叮咛自己的大丫头。
当天的事儿先便过了,柳大嫂生在当年这个小三儿还不盛行的年代,对付小三儿的做法也相当简单粗暴,第二天一早就拎了一双破鞋去挂在了夏红家的大门上。
夏红在家连夜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个狐狸作为,又惊又怕又委屈,她历来是知道柳大嫂子的作派的,但年轻姑娘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她会作出如此大张旗鼓的事情,想着可能会把她叫去大打一顿,或是与柳大哥大大的闹一场,然后再把给他保媒这事儿提上日程,估计很快就远远的把她嫁出去了。
然而夏大叔早起一开门就先撞到了一双破鞋上,柳大嫂子就叉着腰站在他家的大院门外,就等他家有人出来,而且门口已然聚集了很多乡邻,看到有人出来,柳大嫂便口若悬河的讲述开来。
“我当她是我亲亲的亲妹子,十里八乡的为她张罗好人家,她千挑万选不中意,……原来是要偷我家的男人,我的一颗红心啊,我以毛主席保证,……我是真真的当她红红是我的亲亲的亲妹子啊……”
说到高潮处,柳大嫂子声泪俱下,鼻涕一把一把的抹在鞋底子上。眼泪一趟趟的在脸上横流,会夏家的大丫头拉着妈的袖子哭。
边儿上全是震惊了的小媳妇儿与大嫂子们,都有人暗自庆幸夏红勾引的不是自己男人,站得远的殷勤的后生们也没有一个往前劝一下的。
夏红在家听的真切,已然羞愧难当,恨不能自杀了事,却又丢不下她的柳大哥,父母亦是一副无脸再见世人的愁容,恨不能给她找个傻子远远的嫁掉她。对着这个败坏门风的闺女,恨归恨,但也不能去让她死。
被圈在家里的夏红眼睛已成了核桃状,就等他的柳大哥来救她于水火,想着趁父母不在的时候跑出去直接应了他原来的想法,独闯西口。
父母果然不在,是去找亲戚帮忙打听了,要急速的找一家远些的婆家成就了她。趁空夏红去了与会夏约定的另一个地方,果然他在心急火燎的等候她,见面先是两个抱头痛哭,之后便想对策。昨天晚上柳会夏所有的钱财均被老婆搜干净了,本是穷家富路,可身上没个散碎银两的人别提富路了,根本就是无路。人们在急怒哀怨的当口是想不出好办法的,无奈委屈聚焦在高点的夏红提出了去跳崖。
心疼着红妹妹的会夏也是满口答应的,两个生不同巢死同穴的有情人带着一腔情愫往山口的崖塄走去。站在风口上诉说情怀,表终生定来生。
“柳哥,此生我们不能一起,往后的生生世世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肩膀随着哭泣颤动的夏红呜咽着。
“生生世世信守约定”。目含坚定的柳大哥表了决心。
拉着手的两个人闭眼纵身,然而一跃而下的只有夏红,只有夏红。
深情的柳大哥站在崖塄上伸着手,半天没有听到“咚”那一声。
低头看崖,抬头看天的柳会夏心里“咚”的一声落下了。
“去他娘的”。
随后会夏甩甩手,拍拍土,回村去了。
至此,“崖塄”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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