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一边打嗝一边抱着阿生哭，其实我很爱哭的，看电视都能哭得一塌糊涂，把我妈的羽绒服都浸得湿湿的。
赵文谦也同意了阿生的请求。
我问阿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生搂住我，说：“我知道小小最心软。”
我决定原谅她：“你不许再凶我，不许烦我，如果再凶我我就不理你了。”
阿生猛点头，说：“小小，如果我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那要看你是杀人还是放火了，”我转头看她的眼睛，“我也希望你可以依靠我，像我依靠你一样。”
“小小，”阿生噗嗤乐了，“你上辈子是不是诗人？”
我捶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这辈子也是。”
“嗯，那你要写首诗给我！”阿生笑了，很无邪：“让我出现在语文书上。”
我心想这有点难为我了，不知道怎么回她。
她玩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被勒令不准再剪，因此都快盖住脖子了。“小小，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么？”
我觉得痒，想把她的手拨弄下来。
“为什么？”
我的确觉得叔叔对她不亲近，但是也不像她说的那样啊。
阿生说：“爸爸觉得有我是个不光彩的事，他的人生就是完美的，光芒万丈的。我妈妈是耍了手段才有我的，他认为我和妈妈一样都是不干净的。所以他很喜欢你，小小，你好像阳光一样，吸引所有人。”
我不喜欢她这样说话，我不是阳光，我只是想让你们都开开心心的。
叔叔也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猜的。”
她失落道：“我的确跟妈妈一样，是不干净的。”
我突然不想知道她的秘密了，我隐隐有种感觉，那一定不是我能解决的。
“我和妈妈一开始不在白房子住的，我一周只见到爸爸一次，爸爸每次离开，她就打我骂我，把我关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去打麻将。”
“我看着窗子，看到窗外的蓝天，我觉得自己好渺小，人为什么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我说：“我听不懂，是自由么？你想要自由？”
阿生说：“不，我想要反抗，我不想按照他们的意愿活着。”
我回忆起阿生和那个高个子男孩，还有同桌说她有很多男朋友。沉默了，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但是老爹说过如果连朋友都不能相信，那就不配拥有朋友。
她摸我的脊背：“小小你不要害怕，我的确有很多秘密，但是那些都不是开心的事，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阿生真的很早熟，她让我摸不透。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很突然，也很必然。
还没到六点我就醒了，阿生还在睡，我跑到健身房玩了会沙袋，赵叔叔也上来了。他穿着运动衣，说：“好了？”
我不理他，不想承认他比我厉害。
“小丫头，你气什么。”
“叔叔，为什么你不喜欢阿生。”
他有点僵住，似乎在思考怎么跳过这个话题。
“阿生做过不好的事情么？”我抬头望他，他比我高很多，但是我也在长个子。
赵文谦开始跑步，他说：“我错过了陪她成长的机会，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我执拗地认为他是不动脑子，“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你呀，鬼灵精。”赵叔叔道。
“叔叔，我可以帮你啊！”身为阿生最好的朋友，我要和他统一战线。
赵叔叔说怎么帮。
我说你对她好，凡事要以她的意愿为主。赵叔叔说：“你爸爸是这样教育你的？”
我说不出话，我爹信奉棍棒下面出孝子，我有错他第一个锤我。但我没错他也不会打我呀。
我据理力争。
“那如果她的想法是错误的呢？”叔叔反问我：“我也要迁就她，顺从她么？”
我还是答不出。要是我爹，可能会和我聊天、谈心，告诉我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兴许不太可能。
我气恼：“你可是当老爸的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他又笑：“是啊，那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需要？”
我不明白。
又有点明白。
“她需要她会和我说，如果她不说，那么谁也没有办法帮她。”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爱和叔叔聊天了，他比我还像一个诗人，说话像江南烟雨，朦朦胧胧的，不给个准话。
“那叔叔，为啥你不把这些话和她说呢？”
叔叔摸我的头：“说了，你不知道而已。”
我有些挫败。
叔叔带我们去了动物园，我几乎每年都来两次，看到阿生新奇的模样我也兴奋地逗着猴子。
赵叔叔今天特别不一样，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上都在说话，他像是百科全书，知道那么多的动物，连它们的生活习性都说的一清二楚。
我问叔叔是不是偷偷藏了书在口袋，他说小时候家里有很多英文版的书籍，看了很多。
我就缠着他教我们说英语，他说得比我们英语老师还好听还流畅，阿生也是第一次听，也听呆了。
我看着阿生崇拜的脸，笑了，谁会不喜欢赵文谦呢？他真的太厉害了，仿佛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我的生命中除了老爹，出现了第二个让我心服口服的人。
我闹着要去看天鹅，阿生想去看熊猫。赵叔叔没有偏袒任何人，只说：“剪刀石头布。谁赢了，就先去哪。”
阿生立马说不要了，我抓着她的手，耍赖：“快点来，我肯定赢！”
果真是我赢了她。
“叔叔，我们去熊猫馆，天鹅我看过好多次啦。”我抓着叔叔和阿生就往熊猫馆走，“阿生，我快比你高啦！”
最近夜里尽是脚抽抽，老妈说我这是在长个子。
“是长高了不少。”
我看着叔叔，问他：“你多高呀，我啥时候才能长过你？”
叔叔拉着我和阿生，不紧不慢地走着。
“很快了，你们很快就会长大的。”
我不想长大，又盼望着长大，那时候的我还做过一个梦，梦里面大家都长大了，可是叔叔却老了。
难道小孩子成长的代价，就是催着大人们老去么？
流水账：这都是以少年时代的口吻来描述，有些稚嫩，把握不到最深刻的情感，但是经历过的人肯定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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