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这样的男人……

6月21日，父亲节，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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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父亲节又来了，因为疫情的原因，无法回家为父亲过这个属于他的节日，只能送上遥远的祝福。

父亲为人受尊重，不算完美但真的很好，感觉用什么语言都很难形容透彻，但回想起他的点滴智慧，又忍不住提笔抒写。想了许久，还是在朋友圈写下了这么一条说说：

“在生活上，他虽然贴心顾家，做家务一流，但不善表达，不喜流露。在工作上，他或许是因为妈妈和家庭，几乎放弃了出去闯荡的野心，甘心呆在老家那穷乡僻壤的地方，默默守护了一辈子。

一生平凡无奇、正直无争，三言两语无法形容，点滴智慧集结成书都不为过。我父亲那样的男人，真的不起眼，但人品却并非属于普及型，拥有这样的父亲，莫名佩服了30几年。在我的心中，只此一款，不退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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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年78岁，是一个退休老村干部，说话总是温文尔雅，人老实正直，乐观善良，不耍小聪明，不谋私利。也许，正是身上的优良品质，让他在苦痛的年代里能隐忍地带着家庭存活下来，并成功地被推选为村书记，这一做，就是30几年。

40后那一代人，经历饥荒、文革等等无法想象的艰难时光，父亲和母亲为了养活8个孩子，只能没日没夜地干粗活，甚至落下各种病痛，都无暇顾及。尽管那么拼命，家里仍然经常出现揭不开锅的窘境。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没有出现过父母的身影，只有姐姐带着我玩。一直到上初中，几个姐姐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环境慢慢得到改善，父母虽然仍然早出晚归穿梭在碾米作坊间和田地里忙碌，但起码晚上能够见着面。我对父亲前期人生全然无知，所有的了解均来自于他后期断断续续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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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很喜欢讲故事，在他的故事里，从来没有抱怨，没有苦大仇深，只有那些好玩的故人和故事。十几岁上初中的时候，每晚吃完饭都会跟着父亲在田间小路走上一圈，父亲不善言辞，一路上我们都保持沉默，终点站是村里的标志性小桥，只有到了那里，我们的话匣子才会打开。父亲坐在水泥栏杆上，看看眼前的小村庄，再瞧瞧流淌的清澈溪水，笑着讲起过往“趣事”：

在生产队时期，他的队友（名字我已记不得，但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默契配合，生产总量排第一，A力气最大，B干活最快，C总偷懒被罚，D分配到最多的饭票……

从村里去趟广州，要坐上两天三夜的车，路途颠簸周折。那时的广州很排外，父亲和同行队友不会讲白话，去便利店买烟便用普通话沟通，店员不予理会，他们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来碰巧有个本地顾客去买烟，用粤语讲了一句“三门峡”，父亲听不懂，却像模像样地模仿着说了那三个字，结果顺利买到烟（无论什么时候提起这个故事，他都会笑得像个小孩子）

每当过年，父亲总会提起一个已故的邻居大叔。那年代物资匮乏，忍饥挨饿，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加餐，大叔家的孩子总会说：“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不用挨饿。”大叔严肃地叱喝道：“不用干活就能吃好喝好，谁都想，关键是没有，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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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讲述了很多的故事，串起来让我得以读懂他的小部分人生，然而他真实的一生其实是多舛的，而不是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如此有趣和轻松，他没讲的部分是这样的：

家里太穷吃不上东西，他和母亲经常饿着肚子每天在生产队做粗重活，长时间的暴晒，皮肤严重晒伤、黝黑反光，每天挑几百斤重物，背部过早地被压得畸形驼背；

揭不开锅时，无奈向亲戚和邻居借米粮，要受尽白眼冷对后，才勉强借得一些果腹；

重男轻女的年代，因连生几个女孩子，没有男孩子，受到全村的冷言冷语，甚至是欺凌；

干活太拼，父亲母亲多次生命垂危，母亲多次从高空坠落，落得一身无法治愈的病痛，父亲最惨痛的一次是高温加工，高压炉玻璃爆炸，整个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满脸都是玻璃渣，因为医疗条件差，加上家庭无法支付医药费，只能做基础治疗。很多年后，父亲还能在脸上扣出玻璃渣…………

类似的苦和痛，还有太多太多，我都是在妈妈和姐姐那里得知，父亲从来没提起过。多少年来，即使在很多文章里都提到了家庭，但一直不敢去触碰那些伤，一写就容易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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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父亲很少用语言去向我阐述做人的道理，却用行动在亲身示范。他的勤劳乐观、真诚善良、知恩图报，都融化在一个个小小的日常行为举止中，使我耳濡目染。

做饭、洗碗、拖地、带娃、擦PP……没有他做不了或是不愿做的家务事。很多年里，邻居的大叔们总笑话他，像个女人一样顾家，他从没介意过，依然做他的事，几十年不曾变！

对待所有人都坦诚真心，从没主动说起过谁的是非，哪怕是一句，都不曾有过，即使是对那些深深伤害过他的人，也没有过批判的语言。有时我说起某些人和事，依旧咬牙切齿，他却云淡风轻，我的心里瞬间就会产生一种“嗯，这个世界不应有恨”的包容感。别人对我家的任何一点好，哪怕过去几十年，他都还记得，仍念起，并不断寻找机会去给予他人帮助。

父亲没上过几年学，但身上的儒生气息却很浓，他酷爱历史，一有时间就观看历史节目，翻阅历史书，家里那几册厚厚的《中华上下五千年》，他看了无数遍，每一遍都不带敷衍。戴着老花镜，手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认真研读的画面，我至今都印象深刻。后来的我也一直保持看书、写东西的习惯，也许是被他潜移默化影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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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跟父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但这个男人我打从心里佩服了30几年，他好得像是文学作品里才有的人设，但却是真实的存在。

一生经历苦难，是的，不是生活艰难，是真的苦难；一路隐忍、低调、不争不抢，所有的经历都藏在深深的皱纹和伤疤里。

佩服他，经历难以想象的苦痛，却一生乐观无比；尝尽周遭人情的冷暖，却始终善心不改；身处人心不古的环境，却从来不谈是非；过着普通无比的日子，却散发无尽智慧。

我和他，在下巴的同一个位置，有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伤疤，同样的疤痕不同的意义:我的只是成长的印记，而他的是被岁月摧残留下的烙印，但也成为我们父女缘分的见证。

从18年开始，我就立下flag，每年父亲节母亲节都要回家过节。今年被疫情打乱了节奏，一年一约的期望化成了泡影。

遥祝父亲节日快乐，安康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