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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法忘记的女人

一个无法忘记的女人

作者: 元子淡 | 来源:发表于2018-06-30 18:47 被阅读0次

        一些人和一些事注定要忘记,与之相反,一些人和事注定要记住。想忘也忘不了。 比如,我经常想起一个女人。我想起她的哀伤的眼睛,想起她苍白的脸,想起她单薄的身体……想起她,会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妈妈,想起很多可怜的女人。

            2015年的秋天,我和一个朋友去西北的某一个县城,使我见到了我要给你说的这个女人。一路上的村庄零零落落,看起来很冷清。车子在经过一个村庄时突然熄火了,朋友修了半天也没修好。“完了,我搞不定这破玩意!”朋友无可奈何地说。

            天色已经 晚了,给镇子上的修理铺打电话,他们说明天来人给我们修。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个村庄过夜了。我们准备找个农家住一夜,再吃点饭。 其实我们用不着自己去找,因为有很多人在那里等我们着呢。我在后来才知道,在西北一些很偏僻的地方,一些男人专门在路边等一些车坏了,然后让司机到他们家去住,以取得微薄的收入。 所 以我们一开口说要住宿,就被一群叽叽喳喳麻雀一样的山民围住了。最后我们跟一个自称二十六岁的小伙子走了。

            我是年轻人,喜欢和年轻人打交 道。他说他家就在村南边,他只收我们一百元钱,我们可以住一晚,还给我们管两顿饭。 当我们走近他家时我就有些后悔,因为我从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酸味。好像是酸白菜味,又好像是腌蒜味,闻着很不舒服。而且他家只有一间低而矮的泥坯房,房子已被雨水冲洗的能看见和在泥里的麦草,麦草一根根站了起来。

            “麦子,赶紧烧水做饭,来客了。”小伙子大老远就喊着。 小 伙子喊完好一会了,一个女人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女人出现的时候我吃了很大的一惊。小伙子二十六岁,那她也就是二十五六岁了。可是,她开起来似乎比小伙子还 老。近乎三十三四的样子!她的脸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而且很粗糙的样子,使人难以相信这是一张少妇的脸。她很瘦,一片木板一样。但是,她的肚子却很大,大的 教人有些害怕,似乎她一走极有可能被硕大的肚子拽倒。她的肚子怀着孩子。她是一个母亲。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想到了意大利画家莫底格里安尼那副令无数人流 泪的《早衰的女人》

            “你说你就不能快点的,狗日的弄啥都不利索!”男人很粗鲁的骂女人,大概是嫌她磨蹭了。 女人什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锅台走去。锅台在屋子外边,能看见的只是一口半人高的瓮和一口很大的铁锅。

            “去,去,去赶紧烧水去!”小伙子对他的女人像发号施令一样说,然后转过来又对我们有点讨好地说:“我这婆姨很瓷(西北方言,意为对人不活泼,不热情),见了生人屁都不敢放了。走,咱们进屋去。” 屋 内的光线很暗,让人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小伙子赶紧把一个啤酒瓶子改作的煤油点着,我才看清了屋子里边大致的情形。很小,光炕就占去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地 方,余下的地方放着粮食还有其他一些很凌乱的东西。整个屋子给人很压抑的感觉。顶棚是用白色的塑料纸顶棚的,已经熏的变成了一种介乎黄色和白色之间的颜 色,而且不时有一些虫子“噼噼啪啪”往下掉的声音。

            女人把热水往进端的时候,我准备跑过去接一下,被小伙子拦住了。你让她自己弄,你甭管了,她整天闲的慌呢,小伙子说。我突然很讨厌这个小伙子。 小伙子吃完晚饭就到车里去看车了,他说晚上没人看的话车的玻璃就被一些人杂碎,还有的人会放油拆掉车上的零件。 小伙子走后我才感到了尴尬:只有一个炕,三个人怎么睡。女人大概看出了我们的尴尬,指着炕说:“炕很大,能睡下。”这是她第一次说话,也是最后一次说话,最后知道我们离开她再也没有说话。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朋友朝我无奈地耸耸肩,摇摇头。

            其实我如果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也不会来这家。我宁可睡在车里。我感觉自己有点上当的感觉。你说,两个男人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或者说一个女人和两个陌生的男人要在一个炕上睡觉,那使人多么别扭。 女 人关了门,费力地往炕上爬。看着她艰难的样子,我很想过去帮她一下,可我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拉她一把。她上了炕就吧等吹灭了,接着听到她窸窸窣窣的脱衣 服声。我想和朋友说说话,但是他太累了,一碰炕就打起了呼噜。女人似乎更累,也没多久就打起来轻微的呼噜。他们都睡着了,只有我还醒着。顶棚上的虫子这会 更加肆无忌惮了,它们在上边狂欢着,发出烦人的声音。 在这粘稠无比的黑夜里,我变得想喝了酽茶一样清醒。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取了一根叼在嘴里。当我准备点燃时我却停了下来,因为我旁边睡的这个可怜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他们经不起尼古丁的侵害。

            我摸黑到屋子外边去吸烟。我本来准备只吸一根,但是最后却把一盒刚拆开的吸完了。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吸着烟。当我扔掉最后一个烟头的时候,后半夜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有些冷,西北地区秋天的下半夜。我得进屋去了。 我 关门时,女人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是我惊动了她吗?是她肚子里的婴儿不安静了吗?还是她有咳嗽的顽疾?

            剧烈的咳嗽把被子抖落了下来,我看到了她半个裸 体。那是一具多么令人难忘的裸体啊!胸部已被生活吸的几乎干瘪了,凸起的肚子在月光下看起来那么大那么骇人!月光下,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本能地放在胸前。 这就是我们常常赞美歌颂的母亲吗?她是一个受难的母亲。这可怜的女人。

            我突然想,我的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和这个苦难的母亲一样,用单薄羸弱的身体把我带到了 这个世界上呢?她经历了多少磨难和艰辛呢?我为这个女人,这个母亲轻轻地盖上了滑落的被子。 我 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为这个女人,为这个可怜的母亲,为我的母亲,为天下所有的女人和母亲。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她一样受苦受难的女人,受 苦难的母亲。性是上帝附加给这些女人最严厉的法器,行并没有给她们带了多少欢乐,带给她们更多的是痛苦。特别在这把女人当作生育工具的地方,性把这些可怜 的女人抽打的伤痕累累。她们作为母亲,为了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几乎用了自己的生命其做赌注。

          我跑到屋子外边拨通了千里之外小z打电话,我说小z我以后不要你生孩子。小z睡的正熟,她说你神经病啊,大半夜打什么电话啊,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我说小z你别挂电话,你听我说,我不让你生孩子是为了不让你受难……我突然变的像个演说家一样能说。小z在电话那头慢慢地变得安静了,最后嘤嘤地哭了起来。她说谢谢你爱我,你个傻子。我说我说完了,你好好睡吧。

            第二天早饭还是在这家吃的,我去帮女人把吃的端到了小饭桌上。小伙子拦我时我没理他。他令我无比讨厌,几乎见了女人就用很脏的字眼骂,尽管他为了给我们修车跑前跑后。 车修好后,我催促朋友赶紧离开。我们多给了小伙子150元钱,比原来说的多给了50元钱。 坐上车,我对朋友说你开快点,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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