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最恨不爱书的人。好好一本书,看到哪页停下,就把书页随手一折;为求方便,便把封面、封底狠命压开;遇到急事,遂把书一丢,或落进尘埃里,或沾染上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的痕迹。这都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一本好书如同一处好风景,读书的人如同前来观瞻的游客。可惜再好的风景,总有无品的人画上“某某到此一游”字样。爱书的人见了,难免不会破坏游览的兴致,打消一些对书中“好人、好事、好物、好情”的感慨与眷恋。
我本人是极爱书的。每到看时,方才把书从架上小心翼翼取下,虽未焚香,但必净手。用指尖把书页轻轻捻开,宛若不胜怜惜地从水中捧捞出古时的月亮。我的床头柜上总有书,因而时常提醒自己保持柜面整洁。打扫程序分三道,先用湿抹布擦过,再用干抹布拭净,最后还要用纸巾收尾。对于我的癖好,妻掌故颇为熟悉。一次我不在家,朋友把书从架上取出阅读,闲聊时不慎坐在屁股底下,妻见状唬得蹦起来,嘴里抱怨:“坏了,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少年时代,为启蒙我的文学梦想,父亲买了一套精品文集作为生日礼物赠我。那套书分为四册,一为写人,一为游记,一为记物,一为评论,文章均是鲁迅、朱自清、冰心等名家所作。少年的我终日捧读,爱不释手。
一日,同村一位父亲来到家中,讨教让孩子写出好作文的方法。我便将书从柜中取出,得意地说:“只要把这套书读完,就一定能写出好作文。”那父亲如获至宝,再三道谢后,带着书离开了。虽然平时通过节约零钱,我也在书店及旧书摊淘了许多好书,但心中最挂念的,仍是那套借出去的文集。半年后见到那父亲,迫不及待地伸手讨要。要回来的书早已面目全非——书页零散,纸张残破,污痕累累,像是遭过劫。不好埋怨借书人,只好找来胶布,一边自行修补,一边后悔自己当初多嘴。
新疆作家李娟在《舍不得的好人生》中描述过爱书的人,“有的书借出去了,还回来的时候,整洁依旧,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包了洁白的书皮,仿佛花容月貌的女子,穿一件洁白的纱裙……”我也有幸遇过这样爱书的人。高中时代的女友便是如此,凡是借书给她,不仅按时归还,而且都会包上美丽的书皮。我们的初恋便是始于一帧美丽的书皮,上面印着一颗颗被丘比特射穿的红心。如李娟所说,“这样的女子……纯净,博学,懂得文字的美好。在浮躁喧嚣的尘世间,能遇见这样一位爱书的女子,也是很幸运的事情。”可惜美丽的初恋最终并未结出丰硕的果实。如今彼此天各一方,虽然偶尔也会在网络两端交流阅读心得,但懵懂的爱恋终究是烟消云散了。从她爱书的习惯,就能体味出她爱生活的品质和性情。没能把握住她是我的遗憾,她就是网络上被广为推崇的 “嫁给谁都会幸福”的女人。
读一本书,不仅仅是简单的文字浏览,更是与作者的心灵沟通,与历史的再次重逢。书中有悲欢离合,有我们想表达却无力诉诸文字的情感。那些有才华的作者,把酸甜苦辣的体验整理加工,精心包装,收藏在一本又一本沉甸甸的书中,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当你爱书的时候,你就爱上了生活,爱上了光阴,爱上了你自己。尊重每一本书,在那些阳光煦暖的午后,把书摊放在整洁的桌面上,拂尘、晾晒、品读,心情也会一洗旧日阴霾,绽放出芬芳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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