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曾写过一篇文章:《岁月动好》。“动好”本来应该是“静好”,即“岁月静好”。被我篡改了。
“岁月静好”,这四个原本安静、后来才变得响当当的汉字,是民国风流才子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其原话是“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啥意思?没啥,无非生活平安宁静就好,如此而已。胡兰成根本不可能想到,到了21世纪,他随意写来撩妹的四个字会受到热捧,略吃了几天饱饭的人纷纷把名利看淡、放下、随遇而安地静好起来。
喜欢岁月静好者大抵都比较文青,比较小资,要么一杯清茶(也可以是一杯拿铁),一卷在手,阅而读之;要么吟诗填词,抒发一点古人喜欢抒发的、高雅的情。诗词通常比较恬淡,比较出尘。他们静到极处也思动,约了去乡间采风。所到之处,一定幽静,偏远,无车马之喧。
说到这儿我已经脸红了。就在昨天,我还在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过那种不买菜,不做饭,不送娃接娃,一卷在手加上一杯清茶的清闲日子。更有甚者,我还写下了一段特别奢侈的文字:“无比羡慕古代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旁边还有红袖添香的家伙。有时便想,读书时倘若有一美女,隔了书案,相对而坐,读同一本书,都不说话,偶尔抬起头来,对眼神,会心一笑,那感觉,啧啧!”
然后便读到了一则古代笑话:一鬼托生,冥王判作富人。鬼曰:“不愿富也,但求一生衣食不缺,无是无非,烧清香,吃苦茶,安闲过日足矣。”冥王曰:“要银子便再与你几万,这样安闲清福,却不许你享。”
翻成白话很简单:有个鬼要托生,冥王判他托生为富人。鬼说:“不愿意富,只求一生衣食不缺,没有是非,烧清香,吃苦茶,安稳清闲地过日子就满足了。”冥王说:“如果要钱就再给你几万两银子,这样安闲清福,不许你享受。”
你看那托生之鬼,鬼眉鬼眼的,明显没见过胡兰成,却也知道“岁月静好”,居然如此小资。再看那冥王,把脸一垮:要银子可以,再给你几万两,想要如此巨大的福报,没门!
正在笑那托生之鬼不知好歹,便听见冥冥中冥王对我喝道:不买菜不做饭不送娃接娃,光看书,没门!
人和鬼,弄半天都没门。
想想也释然,滚滚红尘,红尘滚滚,在其中打滚的众生,又有几人能静好而安稳?
2022年11月29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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