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猛烈的阳光倾泻而下,仿佛老天打翻的熔炉,谁沾上谁就慌忙躲在阴凉处降温。
我背着照相机穿过大伞如盖的大榕树,翻着纸牌的、举着象棋的,对我的闯入熟视无睹,懒得投来一瞥。涂脂抹粉的妇女抱着一双臭气熏天的黑脚卖力的搓着,脚的主人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落在那随着劳作一起一落的双峰上。我加快脚步,试图早点逃离这充满烟味、汗味的地方。
公园出口,一缕清香钻入鼻孔,凉凉的、带着薄荷的香味。我停住脚步,徇着香气望过去,一个身穿背心的大汉用铁钎子漂洗着铁桶中的不锈钢茶杯。旁边的长案上依次排开三个不锈钢铁桶,那股清香就是从铁桶上流淌出来的伏茶。喝伏茶的多是一些肩挂毛巾的三轮车夫,喉结上下蠕动,咕咚咕咚作响,不一会儿一杯伏茶见底,他抹抹嘴巴,咂巴一声,仿佛喝入口中的是上等参茶,顿时焕发出无穷的力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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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得有趣,喉咙里一股异样爬上来,丝丝缕缕的痒汇成一片,马上要冲出喉咙逃窜出来,我捂住嘴巴快速离开。
晚上我又经过这处公益伏茶点,伴着舒缓的轻音乐,伏茶点周围坐了许多乘凉的人,他们谈天说地,一杯伏茶在手,忘却了世上的烦忧。我穿过焕发中药气味的伏茶,走向灯火通明的医院。
内科急诊室的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患者手里都提着片而来,他们的脸上布满愁云,等待着医生看片后的宣判。当然最后的片子总是清清爽爽无一毛病。诊床上一个中年妇女屈腿坐着,等待着医生的医嘱。
我递上挂号片和医疗卡。短碎发的女医生头也不抬问:什么病?我愣了一下,在我为数不多的看病经历中,病应该是医生看出来的,患者如果知道自己是什么病还用看医生么?
好像感冒了,胸口感觉闷,似有痰,就是咳不出来。我说。
拍个片子吧。医生说。
这……我支支吾吾,内心极不愿拍片,我深知我只是普通的感冒,只要几颗药即可。医生,太晚了,我,我不想拍片。
不拍片?那怎么看病?医生的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弯,从先前的麻木状态变成了冷落冰霜。她负气地拿起听诊器在我后背、胸部摸索几下,十分肯定地说,没有痰。
可是,医生,当咳不出来时,使劲拧出来的鼻涕为什么都是浓浓的绿色。
鼻涕有时就是绿色的,她嘲笑地说。
我沉默不语,好吧,我不专业,没病也好,不用吃药。正当我取卡想离开时,医生已经刷刷开出了药方,说是化痰的药。
拿着一整瓶化痰的药,我哭笑不得。我的冷遇是从不想拍片开始的,没有痰却开出一整瓶化痰的药,我不知道医生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自相矛盾。
我抱着这瓶药,又一次穿过这免费供应的伏茶点。倒了一杯伏茶灌进喉咙,把丝丝爬行的痒压了下去。身上被抽去的精神一点点聚拢来,伏茶,能治病,治一切的冷漠和麻木。
我原谅了那个短碎发女医生,也许她有任务、有压力。
她没喝过伏茶,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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