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

作者: 周木安 | 来源:发表于2023-04-20 22:12 被阅读0次

      十九号下午,应驴家铭之邀,我同鸟、朱、哲三人一道前去侨中,假借外联之名去见见老面孔。

      此行计划良久,自周日起便开始密谋,可谓大费周章。打爆了二十多个电话,终于在19日下午,四人拎着各式特产、大包小包,贼眉鼠眼的混入了侨高。

      我与朱、鸟二人同是侨初,而哲则是来自略远的美侨,作为广义上过去式的“侨中佬”,我们这些落榜生多少对这所学校抱有牵挂。

      驴家铭和张文赫立在门口,露着终年散发蠢溅气息的白牙,对我们表示欢迎。我将手里的东西背过去,戏弄了一番校警,同另外三人越入门中。驴好生兴奋,巴不得即刻脱下裤子互诉衷肠,但还是出于礼貌将我们引进园内。

      在九环柱林立的校道上,我们偶遇了正在逃课的大根。此人更为感动,拉扯着我的蓝色外套大声呼喊。在前去礼堂的路上,大根殷勤的向我们诉说这所学校最近不可言传的妙事,我们听完之后,顿觉这里早变了一番风景,让人惊叹于时间的造诣。

      校道右侧,我看到了那棵6月来参观时,我们集合的老树。还记得在老树下方,刘老头子还训斥我不要到处乱跑,否则侨中偌大,找不到我。

      而如今,我确已是不再乱跑,而身影却无法在常日里寻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凄惨的蓝白,方觉得绞痛频频-— —-对于这个不再让我有归属感的校园来说,我早已成为了素昧的过客、无根的归人。

      我们跟着大根和驴进入了社联会场。人声海海、欢呼鼎沸,虽花样百出,但久待只觉疲乏,看了一会边溜了出来,它并不是今晚的主题。

      出了演播厅,四人、驴、张文赫以及大根一同坐在树下,准备找点东西填肚子。张文赫狡猾地提议:“你可以去尝尝二食的菜,那里东西有点特色。”“二食的东西未必有屎好吃。”驴家铭反驳,嘴里带着一些不屑。我说吃什么不重要,今天混进来很不错了,让他们随便点。驴突然说到:“这里的生活跟他妈技校一样。”我问此话怎讲。他说:“每天九节课,我跟张文赫要上足两节,另外几节要找机会跑。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之前带的手机被班主任收了,整整四天才还回来;还有,之前溜出去通宵被那小子抓了,还教导我们每次出去都要给他报告,哪怕是逃课。”张文赫笑了笑:“何止,这人之前早上睡了四节课,还被班主任训了。”大根听完在一旁点头,而我们四个先是失声大笑,继而是长久的沉默。

      想起在实验所遭受的研学、社团活动的阉割,校规校纪离谱森严,外套挂手都会被认为衣冠不整而记过,我不由得艳羡起侨中带有反抗色彩、略显离经叛道的自由以及海纳百川的包容。

      王千学于去年九月份从侨中调来实验,搬去了形式上的严苛、机械呆板的意识形态以及精英主义者那套夜郎自大的愚昧,却没有把侨中真正的内涵带来实验。想必,这就是名校者与自以为是名校者的区别所在。

     

      聊完了有的没的,我们开始关心起那帮老面孔来,我首先想到的是林俊丞。我极少在文章里写他的全名,平日都是以大象代之,这样可以少些见外的生硬。然而,就在动笔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竟一时忘了这人名字怎写,我这才意识到,我可能已经跟不上这位故友的步伐了。

      他走得太远,以至于不见他已有246天零21个小时。寒假时本想同他一道庆祝他的16岁生日,结果却因为他课时繁忙而无奈告吹,没机会见面。

      我缓慢走过侨中的地砖,每个三尺便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教室,一路盘旋到四楼便是他所在的火箭一班。走到他们班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亮着通透的LED light,所有人安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笔印刷着试卷,窗外不时传来晚会振聋发聩的欢呼,而一排靠右第二桌,那傻叉正襟危坐。起先,他并未发现门口的我和小鸟,而骤秒过后,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是一眼、第三眼、第四眼,动作里不知是讶异还是惊喜。我见离他下课还有些时间,便退到楼下等待。

      正当我和小鸟转身将离一刻,毛利忽然出现。“季!”的一声引我回头,好像也得了林的怪病,眼睛僵硬地抽动。我们简单打了个照面,说了句可见再来便转身下楼。

     

    侨中的夜空被包围在商圈的霓虹和西逃的微风里,繁华中守着一丝沉着。

      九点十五分,晚修二次课间,我们原路返回四楼。谁料那王八蛋早守在楼梯口,大叫一声“季,小鸟!”呼面而来,拉扯我的校服,抓着我又摇又晃,把我和小鸟吓了个半死。随后他说要去“偷情”把我俩拉到楼上,兴奋到脚:“季你怎么越长越猥琐了;小鸟你怎么越长越肥了,跟他妈猪一样……”这个平时语文大杀四方的男人,此刻却语无伦次,像个小学没毕业的孩子。“下楼见见家人。”他说罢,又将我们拉到楼下,在一班门口大呼“淑芬,淑芬.”少将应声而出,带着同样惊讶的神色,乱了分寸,一口一个C的嘀咕。少时,他又把头伸进了二班,里面的家人听到实验来客到访的消息,也都跑了出来。淑芬、毛利、猴子站成一排,看着眼前两位熟悉又陌生的蓝色怪客,嘴巴时张时闭。

      直言不待,李JH这小子真的越长越猴子,转头的时候,还带着从前那种时不我待的清爽做派;少将的发际线又高了两指,越卷越秃;毛利蓄长了刘海,左右分开挂在眉梢,多了几分成熟与谦逊。

      许久未见的贺俊哲也出来接风洗尘。依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还是端着谦逊自若的语调,淡定的与我谈笑。拜服于他双料状元的神威,我郑重其事的请他在记录本上签了名,相信未来会带给我好运。

      林俊丞后来说要带我们去一睹吸毒仔的雄风,拉着我们到龙虎榜。只见他那张油得可以、铺满了中年人那股浑浊不雅俗气、猥琐至极的臭脸,开玩笑似的挂在第六名的位置———这小子竟是个亚元。耀武扬威后,他显得信心十足“谁这么牛逼啊?”看他一脸酸爽的样子,我斥到“他妈吸了多少,嗨成这样。”我希望他尽早就医。

      一声长铃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简单寒暄后,他是掉头离去。

      时间不早,顺着原路返回大门,家铭还在拍照。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略显得疲累,脸上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坏笑。但也许只有我发现,他那眼角已泛起两条淡淡的鱼尾———忽而有些伤感,他也会变老么?

    我们四人告辞后,便出了校门,在门口台湾食品屋进了晚餐。吃罢,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却又不定的身影。鸟说那好像是那谁,我问那谁是谁,他说不是谁,是那谁,我让他把话讲清楚,别狗叫,他支支吾吾说了一个名字,随即又大喊一声,却久久不见回应。“你肯定是认错了,那分明是个少妇。”我说到。“狗屁,少妇穿校服吗?”小鸟不满。正当我俩要辩论之际,那人从店里走出来。

      你别说,还真他妈是那谁———林致言本人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俩怎么来了。”我说今天社联晚会,我俩混进来了。她以笑会意,说要先走,和我们道了再见。这人稍显丰饶的韵态,配以升上高中后庄秀的质气,以及察言观色的本能,的确使其颇似风雅少妇,有一种世俗的安稳感,是个可敬的女人。

      十点,海口的车水像盐汤一样寡淡。我在返程路上靠着车窗,注目不时低飘而来的愁云,心中侧生烂柯隔世的虚脱。

      若干小时前,我从那堵高墙之下穿过,梦似的游完了东门之内的繁华与哀愁。不如说,繁华是这里的基调,而哀愁却是舶来品。所谓繁华,是粉色墙障之内,自由与风雅的交织;而所谓哀愁,无非是我身着一身惨蓝,挤进绿裤成荫的人流,终成这园内一弘没有归处的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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