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妙没控制好力度，车匙气势汹汹的砸过去，饶是对方眼疾手快，眼角还是中招。
“你谋杀啊。”王南一手捂着眼。
苏妙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王南噤声，脸有些挂不住，朝她走近3步，将车匙递给她。
她拿过，径直打开车门，往里钻。
“等等。”王南急急抓住她肩膀。她人是停下了，但隔着一层薄棉下的那截肌肤，小而窄，骨头嶙峋，像有棱有角的石子，硌得他的手发痛。
苏妙忍住气扭过头，他们的视线再次落在对方身上。
都不太好，双方脸上，都呈现出一种被榨干后的萎靡和疲态。
相比起她，王南似乎更甚，眼里红血丝，眼下黑印子，一样抢眼，刚被他砸中的地方有点红，嘴唇干得像要蜕皮，还好的是，下巴尚算干净。
被榨干。
脑海内闪过这个三个字，苏妙咬着牙冷笑开。
王南看着她，将她给予的每一个表情照单全收。
他喉结重重动了几下，开始发声，声音也嘶哑得像要破音，“苏妙，你……”
“不要用‘你过得好不好’这种没营养的话来浪费我时间。”
“不是。你来医院干什么？”
更没营养。苏妙再也受不了，开始挣扎。
“你……看妇产科？”
“……”
“孕产手册是什么鬼？”
“……”
苏妙绝没想过他的关注点会是这茬，太匪夷所思，有点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王南逼近她，指间力度不断加大，两只红眼分外骇人，“你是不是，怀孕了？”
苏妙脸拉下来，一语不发。
“是不是？”他再次发问，声音变得粗重，“这种事，你不能瞒着，我有知情权！”
“是呀，我怀孕了，三个半月！”
苏妙不知究竟为何说出这些，等她意识到，话已出口，人也已钻进车里。
她没有再多看被推得踉跄后退几步的人一眼，发动车，扬长而去。
2、
事情发展到这步，就真的没意思了。
第二天晚上，苏妙出去乱逛，找了部电影看，还是部动画片，叫《你的名字》。
连新海诚都肯给自己的电影一个happy ending了！
提着宵夜回来，远远就看见门前立着一个人。
人低着头，手机放在耳边，看不清他面容。
路灯下，他的影子淡淡的，但足足有2米多，随着他来回走动，处于一种跳脱的状态。
苏妙看手机，屏幕出现一串号码，今天第10次出现。
苏妙没按停，不需按，静音开一天了。
她走近，他背对着她，一手按在腰板上，侧脸冷硬得快要凝成一块生铁。
谁都能看出，此人耐性已被磨得如悬钢丝上，分分钟要爆发。
苏妙站在他身后，他蓦地转身，骤然看到一双凉嗖嗖的眸子盯着他，竟失语般，张着嘴，憋了一天的气愣是发不出，齐齐往脑门往心口回冲，霎时头痛胸闷。
“你……怎么才回来？”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她径直穿过他，拿出钥匙开门。
“你今天不上班？”他又问。
她穿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背带长裤，配小白鞋，清淡得像日系糖水片里的女主。
她上班绝不穿成这样子。
“我打了你一天电话，你一个也不肯听！”
“苏妙，你就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了？”
……
苏妙站得很直，抿紧嘴，寒凉的空气，让她的面孔凝结，看起来特别麻木。
她低着头，脸颊两侧的头发垂下来，遮挡住光。
钥匙拔出，门开。
她挡住他，并不打算让他进来。
“我不进去可以，但我们得说清楚！”
“说什么？”苏妙淡淡出声。
“你……明知故问！”王南气疯，脸色阴沉得可怕。
事实上，苏妙真不知道，他们昨天的交谈，短暂又寡淡，她早忘掉。
白天都在打游戏，以前玩的DOTA1，歇了几年，有点按不过来，好在用的以前的号，居然遇到个“熟人”，追着人家练了大半天。
王南电话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丢一边。
眼看门就要关上，王南急了，“苏妙，孩子我也有份，我有权参与进来。”
苏妙倏然回头，眼睑颤动，像看着不可名状的怪物。
她脸色奇差，呼吸间的声息渐渐重起来，万般念头在脑海闪过，汇聚，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是梦境还是事实！冬去春来，旧事堆积在角落里，不想，不碰，会消失。
但如果似曾相似的感觉回来，是否可以理解为梦一场。
“苏妙？”王南轻轻唤她，趁着她闪神的当儿，他挤进门。
3、
“哇，这么乱。”王南眼睛在屋内转了一圈。
是乱，乱起来太容易，她的东西太多，何况2个星期没收拾。
是时候把多余的垃圾清除掉了。
苏妙懒得理会他，进厨房把买回来的啤酒、苏打汽水和一堆食物，放进冰箱里。
“你还吃这些东西？”无处不在的声音又响起，略责备的语气，“酒泡面薯片辣条卤鸡腿……苏妙，你太胡闹。”
苏妙眉一挑，拎起一罐啤酒，“怎么就是胡闹？”
“你怀孕了。”他盯着她，夺下她手里的东西。
她开始烦躁，下意识的找烟。
“还抽！”不出所料，烟被夺走。
“你打算怎么办？”他又问。
苏妙回视正静静看着她等她答案的他，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你是什么想法？”
王南沉默了一会，右手疲惫地捏捏眉心，“三个半月了，不是我撞到，你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呢？我不信你心甘情愿做个苦情的单身妈妈，那就是，为了报复我咯！”
客厅里窗户大开，寒风没遮没掩溜进来，两人的脸依旧泛着凉意，苏妙淡淡道：“呵。那又怎样？你要揍我么。”
“够蠢，我问你，值得么？”王南一时黑脸，没多想，伸手就往她脑门拍去，“谈谈吧，我们有三个选择。”
动作再熟悉不过，力度不重，但两人都愣住。
苏妙捂着头，白着脸，恶狠狠瞪他。
“对不起。”王南知道不妙，“我们先谈正事。”
苏妙蓦然扭头，转身上楼。
“喂！”王南犹豫着，最终也追上去。
接下来苏妙是铁了心的不愿谈。
“我头晕，心率低，心情不好，不谈。”
王南恼羞成怒，“什么时候能好？”
又瞅着她的脸，“要不要紧？家里有没有备药？”
“不管用。或许睡一觉起来吧，哦，对了，”她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珠乱眨，内心狞笑，那里住进一个巫婆，“你不是说屋子乱？如果醒来，能变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说不定会好得更快，心情更好。”
王南眼睁睁地看着她关门，不多久洗完澡出来，悠悠爬上床，盖被子，头陷进软枕内，很快，呼吸和缓，睡颜安宁。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看着床上的女人，整个房间很安静，也很温暖，他的头却剧烈的痛了起来。
他走出阳台，按下一个号码，声音散在风里，“我晚点回去，别等我。”
进来，又对着床上的人，深叹口气，脱下外套，撸起袖子，首先将几个散落在地的布偶娃娃安放好。
4、
苏妙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高质量的觉了，无梦打扰，醒来天已大亮。
外面的天空却是阴云低垂，冷风盘旋，院子里有几片枯叶被卷起。
但这天气没有影响到苏妙的好心情。
整间屋子的整洁度，较昨天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连苏兜兜的饭兜水杯都被刷洗一番。
王南在桌上留了张纸条：“满意吧？我中午来找你。”
纸条被扔进垃圾桶。
王南下午才到，精神更加不济，眉头偏紧。
但看到苏妙阴沉的脸，立刻暗叫不妙，“对不起，公司的事，走不开。”
苏妙面无表情点点头，抓起外套就出门。
王南立即拉住她，“去哪里？”
“走走。”
“苏妙，别闹，我真没时间。”
“随便你了。”
王南气也不是，走也不是，甩甩头，跟了上去。
苏妙指着他那辆雷克萨斯LS，说：“开你的车。”
“到底去哪？”
“太古汇。”
“干什么？”
“当然是买东西了。”
“算了，还是丽柏吧。”
到了丽柏门口，苏妙突然伸手挽住她手臂，王南瞬间僵住，转眼茫茫然瞪她，她懒洋洋地撇撇嘴，动作未停。
“怎么？不让挽了？”
王南被她拖着走。稍顷，他便习惯。
一楼，苏妙试了Jimmy Choo一双短靴，八千八。
女店员sale得卖力，“小姐真有眼光，这是店里最新款，顶级小牛皮，使用了最新的加工工艺，穿起来特欧美风。”
苏妙抬手，“包起来！”
店员开心极了，“好的，请跟我到这边开票。”
苏妙朝王南呶呶嘴，“去，把单买了。”
王南仍然一副理不清头绪，神游的样子。
“怎么？不舍得？”
他摇摇头，再看苏妙一眼，转身去拿票。
接着来到Celine,苏妙在白色水桶包和笑脸包之间犯难，左试右试很久，拿不定主意，最后两个都要了，总价三万九千。
继续。
冬天了，从头到脚全套都得办。苏妙要了Max Mara驼绒大衣，Armani夹克与毛衣，D&G卫衣与裙子，Bvlgari手镯腕表……
结束是在友谊商店，她在那里收获了Dior真我香水，将近两万的整套海蓝之谜精华……
王南全程沉默，任凭一只只购物袋如雪片般往身上叠。
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像个男仆。
整个下午，她一共花了王南25万8千9。
老实说，真他妈的爽。
回去的路上，如同来时一样，两人都没有一句话。
今天的天从早上就没开怀过，现在，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来了，更添寒意。
回到小区里，车停下，王南看了看她 ，欲言又止。
苏妙默默看了外面的雨雾2分来钟，终于移回视线，看向他，眼波平稳，“你回去吧。”
接着指指车后座一堆上等货，“还有，这些，都拿回去退了罢。”
“什么？”王南顿时脸色比天色还要沉几分，“苏妙，你玩我是不是！”
苏妙微微笑开，“是啊。”
王南没料到她这么干脆，被噎到，指着她，憔悴的脸更为清晰，话也说不出。
“我不爽，玩你又怎么了？”
苏妙嘿嘿冷笑，推门下车，立即呼吸到湿冷的空气。
“你不要走。”王南也下车，雨一瞬间迎面扑过来，“我们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说的？”
苏妙又摆出那副茫然无知的表情，一下子又刺激到王南，他脑瓜忽然开光似的，朝她嘶哑大吼，“你……你也没有怀孕？是不是？”
苏妙笑意更大，一脸惋惜状，“王南，你这智商，当继承人，真没问题？”
他一下气得拳头砸向车门，张牙舞爪，那架势，完全有揍人的冲动。
但当他瞪向她，又生生的忍住了。
她的眼睛，结了冰一样。
雨滴滴顺着发丝滑溜下来，满脸的水珠，王南狠狠抹了一把，配上发红的眼，看起来竟像在哭。
见鬼了。
苏妙甩甩头，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跟以前，是有不同的。
大概是出身以及性格的缘故，那种沉甸甸的被生活压着走的状态，像她，像陈暖，很多人身上无时无刻都会呈现出来的，他并没有，工作再难也没有，他大多时候自负乐观过头，拽得跟个二百五一样。
但此刻，苏妙似乎看到了这样一个王南，很多说不清的压抑着的东西在他身上蔓延。
可是，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再甩头，靠，明明是应该痛快淋漓的，非要搞得不干不脆。
“回去罢。”
她再没回头。
几乎是跑回去，但身上依然免不了湿掉一大半。
掏出钥匙开门。
像是有感应似的，她顿住。
“苏妙。”声音几乎是一下子就到了她身后，同时，从后背到头顶，被一大堆东西压上来。
“干什么？”苏妙心惊，回头一看，今天的战利品俨然一座小山摆在她面前。
“拿着。”王南把它们再往她身上推，“买了哪有退的道理？”
“……”
“起码买的那刻是真开心了的。”
他不理她眼里的嘲弄，走近一步，双臂微微张开，虚抱了抱她，“苏妙，对不起了。”
芝小麻：写字的，老女孩！小说《我离婚后的第一年》电子书已上架，可在豆瓣阅读搜书名下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