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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仙子】读关中牛《哦,情人花》

【云仙子】读关中牛《哦,情人花》

作者: 云仙子2 | 来源:发表于2021-08-07 21:26 被阅读0次

    【原创作者】|云仙子

    作家关中牛这篇文章感觉既像散文,又像是小说。

    一气读完,印象深刻。关中牛老师真正是一个厉害的主儿!

    1.感觉老师写得很美。语言优美、幽默,意境高远、旷达。特别是擅长运用非短句子,读起来抑扬顿挫,酣畅淋漓,为文章增色不少。

    2.描述巍巍祁连山的壮美景象,大气磅礴,让读者感受到祖国的山河之美。

    3.别具一格的异域风情及习俗描写,令人大开眼界,为少数民族同胞的热情奔放善良豪爽所感动。

    4.凄美幽怨、纯洁忧伤的爱情故事,令人感动,令人沉醉,令人肝肠寸断……啊!爱情,有些人,一旦错过,将永远不再。

    5.时光荏苒,岁月如歌。那天晚上,有美丽的月光,有你陪伴在我的身旁……

    我深深地知道,多年以后,回头遥望那个迷人的月夜,你的明媚、坦率、青春和热情,一如那晚的篝火,依然在我的心头熊熊燃烧。

    附:来自金水文学

              哦,情人花

                  关中牛

    要看到盛开在冰山之巅的雪莲,得转过九十九座空寂的大山,磨破三十三双鹿皮靴子。

    那个夏天,在祁连山雪线上的冰舌已经汩汩地化成一条条晶莹小溪的日子里,一群地处边塞的文学发烧友聚集在一起,背着一摞子烧饼、打起背包呼啸着进山去采风,决计好好地狂放一回。

    那个时候,马蹄寺还深藏在一片松林覆盖的山坡上没被开发,陡峭的崖头上,古人修建的那些悬空建筑已经坍塌地不成样子了。那也正是我们此行要去参拜的圣地。可是,听当地人讲,要去那里只有一条越走越窄的便道,搭罢汽车还得步行一截很远的路程。在一个长满松树的山涧旁,眼见汽车已经无法再前行了,一行人马干脆下了车,沿着脚下的小溪引出的一条山花烂漫的路,头顶着那一片湛蓝得让人无法仰望的天空,我们兴致勃发地沿着山谷进发着。

    祁连高山草场的八月,正是草原丰腴的季节。那些紫的、红的、白的、蓝的以及一些说不上颜色的花朵竞相开放,把整个河谷渲染地如同天女们晾晒的花毡,一直铺到天和地的接吻处。站在山外远眺,风雪覆盖的巍巍山峦,真令人不能相信她的怀抱里居然藏有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妙境界。

    一行朝山客中,除过我们三个穿军装的,还有十多个地方青年作家,其中就有当时已经成名的边塞诗人林染、来自阿克苏的何奇、和我最要好的朋友——来自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拦羊汉周彩仁。

    别看他们一个个背着土著的声名,对于自己的近邻——裕固族同胞的生活习俗此前却不甚了了。即就死信口说道的那点皮毛,甚至还不如我这个经南闯北的汽车兵知道得多。这都源于本人曾经亲自开着卡车,为定居在山下那一片碱淖子里的黄泥堡裕固族自治乡乡长家送过一车煤。最为记忆犹新的是,这个四十多岁的麻脸糙汉,却拥有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美艳娇妻,真是让我这个不谙世事的愣头小子为此愤愤不平了许多时日。

    祁连山麓北坡碱滩下的大河区,是伸进沙漠的一条季节河长期冲积形成的,沿岸的盐碱滩散住着不少裕固族牧民。不同于高山草场的丰美景色,他们那儿长着一地山羊才能啃动的碱芦苇。我们部队营区驻扎在祁连山北麓,距离沙漠里的这片被称作是“西裕固”的人很近。不过,那儿没有车路,我们平常也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这些少数民族同胞。部队当时有个入秋前上高山草场拉一些轻飘飘的细末羊粪、回来和当地汉族农民换点过冬白菜的“副业”,加之,山上山下的裕固都有点亲戚关系,久了,我们这些汽车兵就和就近的裕固牧民有了些实质性的交往。

    由于和农业区的汉民长期相处,“西裕固”平时已经不大穿民族服装。那些个眉清目秀、身材婀娜,汉话说得不甚流利的姑娘如果不开口,谁都会把她们错认做当地的汉族妹子的。只是,她们一个个身材极好,鼻梁也高,眼珠偶见有点淡蓝色的清亮。于是,本人这点粗浅的接触经历,也成了这次进山卖派的本钱,唬得他们一路心悦诚服地尊称我为“老牛”不说,还给本人头上安了一顶“登山向导”的光荣职务。

    不说别的,做好这次“向导”,我心里当时还是很有些底气的。

    裕固族谚语说得好,要交朋友,就得走进朋友的帐篷。一般地讲,和民族同胞交往,谨记一点: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些相当友善的好邻居。即就是由于一些莽撞的客人确实因不懂规矩不慎触犯了他们的民族禁忌,也会被当场报之以谅解和宽容。何况,走进裕固草原,无论你是一个高贵的游僧还是潦倒的乞丐,只要走近了他们的帐房,都会有人谦恭地接过你的马鞭或者手里的棍子,此刻,你就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客人。不但有热乎乎的酥油茶招待,即时宰杀的肥羊,也就有与贵客身份相应的那份“背子肉”敬献在你的面前。那些闻歌而来的草原骑手们,也会以主人的身份双杯双杯地端来酒碗,唱着、舞着为你劝酒;在动辄四斤量的他们面前,声言“不会喝酒”的少妇们只要男人们默许其放开手脚,一个个少说也能放翻我们这些自诩“酒中豪杰”中两到三个爷们!事实上,被包围在这种人类至诚至善的炽热情感之中,你就会觉得你原来不但会喝酒,而且从来都不曾开口的你也突然敢于引吭高歌了,且喝多少酒都半天不醉的。话又说回来,那些不胜酒力者,即便在这种场合被一杯杯美酒生生灌了个半死,事后也绝对会把此情此景当做此生最为珍贵的经历深深地收藏。

    当然,做久了邻居,裕固同胞一些简单的习俗我还是粗略懂点。有史可鉴,他们的祖先应当是唐代从“高昌”国东迁而来。无论山里山外,他们祖辈恪守不食“圆蹄尖嘴”的族规,亦完全一致。究其根源,完全是一个善良的民族有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报恩思想。在过去的那次部族大征战中,骏马骑着战士,毛驴驮着妇孺,尖嘴的玉鸟在前边为他们领路,才使得这个英雄的部落脱离了灭绝的厄运,最终成为了今天唯一皈依佛教的西域民族。他们自进入河西定居之后,一直和当地的汉、藏、蒙、回和睦相处,并不拒绝和其他就近的民族通婚联姻,是一个相当温和好客的民族。

    当太阳西斜时分,我们这些漫无目标行走的观光客,终于遇到了一个高山裕固冬场永固住所。近了,才知道有一家人正在待客,左邻右舍正在屋外的草坡上热火朝天地举行着他们视为最快乐的帐外“野餐”会。看见顺着小溪走上来一群风尘仆仆的客人,住所的土房子前边那些醉醺醺的主人们立时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等我们这群毫不见生的客人围着主家那口煮着羊肉的大锅坐下来端起酒碗,这才闹清主人家今日确实遇到个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他的老婆开始前年跟人跑了,终于被他千辛万苦从青海又给带了回来不说,而且,老婆还给他抱回来一个如小马驹般活泼可爱的胖儿子!

    事情的本末是这样的——丢老婆的这个爷们原本是个“马背小学”的教师,经常骑着自己的马儿离家给草原孩子们巡游着去上课。可不幸的是,他家有个漂亮得让远近小伙子们都在暗中惦记的美貌妻子。有一天,从南山那边来了个在牧区游弋看病的藏医,不知咋的硬是看上了他家老婆。于是,那个小伙子整日间就蹲在他家草山上对着他那放羊的娇妻唱“花儿”。歌儿唱了几大箩筐,虽然海为此也没枯、石也没烂,小伙的喉咙那几天干得直冒烟却是真的。最后那天,金石为开,他那越来越沙哑的爱情歌谣终于感动地美人甘心情愿骑上小伙子的马背远走了青海草原……

    结果,小学教师丢了老婆之后再也无心教书育人,便把牛羊交给朋友,骑上自家的小儿马撵去了藏区,专意寻找爱妻两年有余。谁知道,当教师在一片草原上发现妻子已为人妇、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和藏族医生生的儿子。接下来,妻子向他诉说了对北方祁连山的苦苦思念之后,两个男人便不得不为此摊牌了。最后,医生不但同意把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女人送还原主,还搭上了自己还在吃奶的儿子,让其母子跟着教师重归祁连山。一路,他还为两位行路人备办了不少曲拉和肉干,且骑着马送了一程又一程……

    话说,回到家里,教师根本没有一丝责怪妻子移情别恋的过失,还特意宰了群里最肥的四只羊向草原邻居大肆炫耀此等美事最终的这个完美结局。其美艳绝伦的妻子,此刻也如母仪天下的皇后,抱着和藏族医生所生的小儿子接受邻里们的祝福,那情那景,根本没有我们汉人理解的那份愧疚。夫妻二人在为客人敬酒时,我亦对他们各自表情观察得无微不至:一个悠然自得、一个面露喜色。如此自然的表露,简直用汉语里的“泰然自若”都无法去准确涵盖的啊!

    这个接近于汉族民间“塞翁失马”的故事,让我们这些陌生客人乍然一听,一个个当即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是的。我们汉族自诩有过五千年的文明史。黄河的小麦文化和长江的稻米文化确实也相当地发达,甚至因此极大地推动了人类整个文明进程。为什么偏偏在对待饮食男女这件事上,几千年来又是那么地猥琐和卑污不堪呢?一方面是现实中的三宫六院、一妻多妾的恣意淫荡;另一方面又是嘴巴上的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精神禁锢;以至于民间的嫁鸡随鸡,祠堂门下的寡妇沉井……甚或,还将女人们的一双美足刀割布缠了几百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今天北方的黄土高坡上,我们依然还能听见那些动听的民谣和“花儿”。虽然无人能去体验一孔黑窑窟窿钻出来的糙脸汉子和他的邋遢婆姨之间的性爱幸福度和衣食无虑的我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反差?但有一首至今还在成人中偷偷传唱的酸曲中,这个答案却让我们很是触目惊心。一个火辣辣的少妇,面对眼见就要远离自己而去的负心汉子的背影是这么唱的——“白格生生的大腿,红格丢丢的逼,这么好的东西都维不下个你!”

    道貌岸然的我们,听见此类赤裸裸的诘问,只有无语了。

    好在,这种坦然的、自由的、合乎天理人伦的情事活动,在民间的莲花山上那些“憨肉肉”和“白牡丹”们中间,今天却依然明目张胆地演绎着。一年间仅有三天的转山会上,每个树丛里都充斥着惊天动地的男欢女爱、赤裸裸地打情骂俏、百无禁忌的纵情发泄、无法无天的恣意高歌……转完山之后,他们依然各回各家,守着自家的黄脸婆伺候地里的庄稼,祈祷风调雨顺的丰年;天柱因此并没有坍塌、地脚也没有下陷,当过三天“皇上”的男人们所产生的那股满足,足可喷发出万丈豪情,使得在剩余的三百六十二天的苦焦日子里,顽强地、有所祈盼地衔接着黄河、黄土生生不息的万年传说……

    那个黄昏,当一群年轻人吃着手抓羊肉、端着青稞酒,一堆篝火冉冉升起、一轮明月点缀在星斗初现的天空,银豆儿般眨巴着眼睛的繁星下,我身边一直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用她那双溢满爱意的眼睛在夜色里大胆注视着我的同时,一双玉手仍不时地给我的茶碗里偷偷添放着大块大块的曲拉。

    曲拉,也就是酥油疙瘩,这是祁连山上最好吃的东西。姑娘觉得应当让她心动的小兵哥哥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比自己捞一口沉在茶底的曲核舔在自己那张小嘴里还甜美。于是,她也丝毫不避讳别的姑娘不时投来的那十分嫉妒的眼神。

    可是,我那阵子让酒喝的口渴,却无法对付茶碗里被热水化开了的那一层肥厚的酥油,只能憋巴地像驴一样把上嘴唇伸得老长“潜”进茶碗中间吸水喝。那相当滑稽的喝茶动作,逗得身边的她一阵阵不住地浑身打颤。

    我已经察觉到,在短短的几个小时的交往里,一直不离左右的这位姑娘可能已经爱上了我这个兵哥哥。她们,从来不会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假装矜持的。在大伙开始跳舞的时候,她居然像情人般几乎是贴着耳朵告诉了我一句至今让人心动不已的贴己话——“你嘛,啃骨头的样子真像我家的狗!”

    虽然这句充满爱意的语言让我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最后还是默认了。我不会用刀子削肉吃,逮住个肉块子只是可着嘴巴乱啃一气,闹得半张脸都是羊油。姑娘可能经常看见她家可爱的狗就是这样对付一根羊骨头的。于是,在有感而发的同时已经把我这个远路客人和她家主要成员靠拢在一起了。是的,她家帐篷门上的那只牧羊獒,和那些甘愿让姑娘用鞭子轻轻抽打的小羊儿来比,“我”的地位那可高了去了!

    接着,万万让我没想到的事情依然不断地发生着。

    可能是看我那一副少年老成闷闷不乐的样子,姑娘便不时地逗着想让我高兴起来。她,或者毫无缘由地用手捅捅我的屁股,一会儿又大胆地给我领口里放进一节草棍儿;最后,竟然打破姑娘的矜持,主动邀我跟在她身后混入人堆里一起去跳舞。

    在娱乐方面,我从小只会挤在戏台下看秦腔,对任何舞蹈都绝缘。尽管山下的小城里人们已经开始跳“交际舞”了,可是这一娱乐活动在军营里还没有完全被接纳。在她多次邀请下,我只好跟在她后边左右不分地扭腰摆手地扭了一大圈,一时还是不得要领。过了一阵子,自己干脆摸索出一套乱拍屁股、乱招手的“舞蹈”,捣乱般混在人群里胡蹦跶了一气。

    谁知道,我正跳得起劲,姑娘突然扯了一下我的衣角,那意思很明显,她示意我跟她离开人群。看那眼神,她似有重要的话那阵子非得对我讲一样迫切。我知道这是她们的规矩,也明白一定得给姑娘这个面子。作为一个军人,尽管我不可能陪着她去谈一场“一见钟情”式的恋爱,却有义务给可爱的姑娘留下一个甜蜜回忆的青春月夜。

    然而,没走出几步远,遇到一个篝火的光线勉强照不到的小坎边,姑娘突然当着我的面褪下了她那条好看的牛仔裤,目中无人的、大大方方地蹲下去嗤嗤地小解起来……我被姑娘如此大胆的示爱方式闹得手足无措,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子,心脏那阵子跳得几乎都能从嗓子眼蹦出来……是惊悸是羞涩,拟或是感动……好在我还在心里告诫自己:她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亲哥哥、一个小伙伴、一个善良的同类、一个这个世界她最为信得过的心动“少年”。

    当我还在胡思乱想地在那儿整理着不断涌上心头的那股纷乱,她终于站直了身子。月光下,我看得真真切切,她露着雪白的牙齿还冲我笑了,毫无羞涩地整理好衣服走了前来,等待着我引领她走向恋人们应当去的地方……看那样子,那阵子就是我带她去天涯海角哪怕受尽世间的任何磨难,姑娘都会毫不犹豫地随之前往!

    可是,那阵子我却没有挪动自己那如灌铅般沉重的双脚。一双脚,好像被人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为了掩饰自己那点慌乱,我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香烟。

    借着火柴划过产生的那点光亮,我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姑娘眼角瞬时有了一颗哀怨的泪珠……

    要知道,此时此刻,姑娘还没问过一句我这个“兵哥哥”究竟是穷苦农民的儿子、还是吃商品粮的富家公子、每月挣多少钱、能不能养活起她和将来的孩子……甚至,她压根还不曾问过我究竟已婚还是未婚,当然,更不用说打问本人的尊姓大名了。在突如其来的爱情面前,我选择了退缩……

    不远处的篝火,依然在熊熊地燃烧。

    然而,后来的两天里,我还是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姑娘的一切,也永远地在心底牢牢记着这个面目姣好的十七岁姑娘那冰山雪莲般圣洁的名字——安雪玲。

    第三天,直到我们离开时,我却再也没有缘分看见心仪的姑娘那美丽的倩影。此一别,接下来就是天涯相隔的三十年的漫长光阴。

    这个久远的爱情故事,终于如陈酒般甘醇地散发出久郁的芬芳、最终刺醒了当事者几近麻木的神经,让一个爱山的男人心头荡漾起久违的甜蜜涟漪,忆起了睡梦中那朵盛开在高山之巅的雪莲花……

    作者简介

    关中牛,陕西合阳人,农家子弟,军旅出身。著有长篇小说《半阁城》《天藏》《戏坊》《叩访远古的村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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