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的生命

再走这条古巷，已是三十年后的时光了。

汉中师范学院（现为陕西理工大学）门前的那条古巷——从校门口的小关子到东关正街再到东大街。

我的大学是在汉中师范学院完成的，学院位于汉中市的东边，周围多是农田，到汉中市的中心繁华地段，这条古巷是主要通道。由于街道狭窄，街面不平，来往人员及车辆众多，常常拥堵，出入难行，小关子及东关正街尤甚。

学生生涯就在那样的穿梭往来的行程中结束了。转瞬间，三十年过去了，摆在我面前的路太多太忙，新旧崎岖，直让人手忙脚乱，气喘吁吁，远远胜于那条古巷的忙乱熙攘。

奔五的脚步直让人踉踉跄跄。人到一定年龄阶段，就会思考情归何处，身向何方，并将其作为奋斗的力量和方向，积半生辛劳在汉中置下一个安身之所，为余生创设一个良好的环境，这也是相当的万幸。

有人说，当一个人常常回忆过去，说明他已老了。我承认我是在回忆过去，也渐渐老了，我想起了那条古巷，它如今怎么样，它还是那样的拥挤和热闹吗？

它近在咫尺，我须去看个究竟。恰逢国庆休假，10月4日的早晨，带上雨伞和相机，迎着秋风秋雨，只身一人从东门桥入东关正街，徒步泥泞向东而行。

一切进入眼帘，一切模糊又清晰，三十年的物换星移，三十年的旅途艰辛，而今要找回曾在这古巷留下的脚印，捡拾依稀留存的心情，怎能一时半会看清找准。边走边拍，边寻边猜，经小关子直到大学的原旧校门。

街道越来越寥落成空，悲戚难掩，百感交集，随有这篇文字，名曰“古巷的生命”。它也许不全是此地此景，它驱使我的思绪时而跨越时空，呈意识流之状，时断时续，时喜时悲。

一

古巷，就是连接农村与城市的桥梁。

古巷的那头是广袤的田园和村庄，古巷的这头是繁华的街市风光。

我就出生在一个偏远无名的村庄，多年的寒窗，考上这座城市的大学，进入梦寐以求的殿堂，几年的学习时光，我又回到故乡，只是变了身份和着装，能拿到固定工资的教师。从乡村到集镇，从集镇到县城，这条路漫长又艰辛，直走了我的大半生。

就似这古巷，虽是无尽的拥挤吵嚷，但它是从农村到城市近似唯一的通行，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心存向往，只能前行，要实现这个转型，完成那份夙愿，即便是身心俱疲，也得终其一生全力打拼。

二

古巷，一番风景，一种文明。

沿街店铺里的陈设布局一切如旧，梧桐树下的简易棚，苍老褪色的木板门，昏暗处的老大妈，不知是留恋故地，还是迫于生计，还是其他因素在做最后的苦撑？一切入眼帘，熟悉又陌生，却重重伤心。

时光，是多么盛大的舞台，在它面前，转眼间，物是人非，更多的却是人物两非。青春不在，居所不在，灵魂何处安身，追寻过去的印迹，却是秋风行，古道遗，秋色入林，道路泥泞。咫尺外，新建的莲湖路、益州路却是宽敞明净，车水马龙，现代设施，一片升腾。

一条古巷，一条街道，一排建筑，一番风景，展现了一个时代一种文明。

三

古巷，精神的家园，心灵的回归地。

古巷，你存在的时候，就如年迈的亲人，尽管苍老破损，我总能时常把你守望，走进你的身心，满足那份心愿，减缓过重过多的牵挂。能最大程度地瞻仰孝敬，那是份幸运，也许不知哪一天，就在我们都不曾注意的时候，也许就在我离开的时候，亲人远行的时候，你就突然被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我们这些回家的人再也无法登临，再也无法找寻。

古巷，你不复存在的时候，就让你在我心中扎下根。那些缓慢的旋律，飘逸的外衣，街上叫卖的小曲，一切隔空变换定格在我的心里，模糊又清晰。一个人的心被流放太久，总要找到一处安放地，古巷就是一个最好的去处，那里有我最富朝气与活力的青春时光，有我的朋友我的女神。

今日重返这条古巷，却是一场秋雨，落下的水滴，悄无声息，残垣断壁，憔悴入镜。

四

古巷，总能让我把根留住。

古巷里那些熟悉的街名、店名，那些风景，总是在时时呼唤着我，不论时光如何变幻，即使时过境迁，也一定要把根留住。

唯有离开，才有故乡，也唯有变迁，才有记忆的情感。怀旧，是追忆已有的轨迹。深处高楼林立，总怀念那古巷的微弱依稀，而今出门就碰鼻而又两眼不识的邻居，总是不知其底细，处处门锁紧闭，徒增多少戒备心理。又让人回忆那古巷的古朴情义，邻里亲人，见面招呼，遇事商议，不论贵贱，和谐共济。

道声珍重，是否就是永诀，就交给时光去回答吧。那些伙伴，那些邻居，也不知道搬迁到了哪里，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能靠过去的手艺维持生计，家中如果有红白喜事能否再招呼一声，共同应对，出钱出力。散是注定的，我们必须向前，或早或晚！但须记住，我们的根在哪里。

五

古巷，以昔日的辉煌今日的艰辛，托起城市新生的荣光。

辉煌与落寞就在一瞬间，作为一个城市的特征和印迹，古巷昔日的辉煌已渐入风尘。随着城市建设的推进，旧城改造势在必行，就像一场规模空前的巷战，旧房被隆隆的机声吞并，那些邻居和家人，各自须寻各自门，走的突然，散的无奈与伤心，却又散的心安理得。与古巷的终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获得了新生，生活迈上新的征程。

我的祖辈父辈，他们也曾年轻过荣光过，他们奋力打拼，总希望能有光耀门厅的儿孙，不辜负他们一生的艰辛。他们就似那些古巷，以自身的牺牲，换来后来者各方面的生活更加舒心，他们提供了一个家庭、一个城市乃至一个民族甘愿奉献自强不息的精神。

六

古巷，亦故乡，就让那份情感成为内心的一份情结，莫让它成为心中的纠结。

在城镇化迅速发展的今天，多少古镇古巷面临被重新定位和转型，要么退出生活与历史的舞台，要么被赋予新的生命。这就是变迁，这就是发展，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对古巷的那份依恋那份情感，怀揣上路。物竞天择，按自然和社会的法则才是正道和永恒。

古巷，明天我又要远行，我的走与留都是为了那怡人的风景，也许我再次回来，你已不复存在，说明你已被赋予新的生命，我的负重感也许得以减轻，仅凭个人的情感和力量实在无法让你得以延续和新生。

今日的新街道正赋予生活的使命，染上岁月的风尘，明日它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古景，我们生活在其中，也是一道风景，越老越是风景，回忆过去但不纠结过去，端正心态，自然就好，岁月静好。

2015年10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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