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在闪烁
原创: 杜婉 杜婉 3月22日
早晨起来,坐在电脑前擦一擦屏幕,开始敲下一行字,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开始了。写上一两个小时,便去洗漱,然后到楼下吃碗百合莲子猪肚汤,再穿过天桥,去上班。
刚进门,24小时营业的小店,店主立刻出来喊一声:百合莲子猪肚汤。连他都记住我吃什么了,而且确信我不会点别的。在惊讶的表情里,他微微一笑,搓着围裙说,你每次来我们店就喜欢点这个,没点过其他的。
可他不知道,点这个只是因为上菜快。就像朋友问,你们得有多爱吃祁粉记,天天去?
而去哪里吃饭的唯一理由是二维码下单,5分钟之内可以上菜,不用排队,而吃完饭还可以赶去公司再睡一小片刻。
无论在哪一家公司上班,如果不是意外,总是会第一个到公司,每次清洁阿姨都会说你为什么来这么早。
不想挤地铁,也不想太匆忙。她对这种回答总是表示出一种真诚的理解。
也许和空间对抗的唯一办法就是付出更多时间。这样,就可以慢慢走到地铁口,慢慢吃完早餐,慢慢走进电梯......
也有过一些匆忙的时候,比如下了雨,在冷风冷雨中发现没有带伞,被淋湿;下班太晚一个小时打不到车;或者一个人走过黑漆阴森的街道......那时候狼狈的感觉会像浪潮袭来,做茧一样把一个人从头到尾包裹掉。
在空无一人的晨昏,一个人容易被击溃,精神上的崩塌有时候不需要太久,就像只需要在一个人弯下腰那瞬间,踩他一脚,他会立刻跌倒一样。
鱼子草说过,女人要是意外怀孕了,一个人在医院堕胎,那也太可怜了吧。
而况,有时候永远也无法专心用励志的心态去克服那些悲惨的瞬间,仅仅会认为这种悲惨都是自身的失败。
阿q的精神有时候是一份强大的力量,但对于过敏体质的人来说,他更容易归咎于自己的根源性错误,并且对自己感到不可原谅。
为了根源性杜绝这种悲剧重演,对自己的牺牲会做成更苛刻的要求,并去执行。
因此,偶尔对自信的人有种悲悯。而自身也无法获得永恒的自信,时长由谦卑陷入自卑。
时间过得越是不知不觉,自身越是觉得快乐。
可那种快乐只是一种事后的虚脱感,身心都疲惫了,才会觉得有所创造。而慢下来的时光,重新回到自己,再将这种创造的价值一一否定,一切都回到0。
而这个过程,如同一次次恋情的结束,从获得到失去,从失去再到重建,在一次次反复中,失去了最原始的冲动和感情,终于开始学会了权衡。
楼下有一座滨河天桥,每晚经过那里都要在桥上逗留很久,因为它很长,能容纳足够的步伐,在步伐之内,一个人可以想足够多的心事。
桥上容纳着8-10个背着大包袱和被子的人,男女都有,人数最多的时候可以有20个,在桥上铺上衣服就睡。他们多数来自江西、广西、安徽、贵州这些地方,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一晚上200-300的酒店他们住不起,但这里免费。
也有买花的和买小台芒或者泰国香蕉的人。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个半臂男人,每天在天桥写字。大风一来,他立刻跳起来抓那些飞走的纸,这时候才能看清他的腿上没有脚,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盘腿坐在哪里,因为这个坐姿不容易让人发现他没有脚,那些搞破坏的孩子也不会随便拿走他的书法作品。
来过这座天桥的人很多,记住那下面车辆川流不息场面的人也很多,坐在车里的人永远不知道桥上有人在看他,他以及他的车在别人的记忆里组成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冷漠、隔阂的世界,谁也不知道谁过得如何。
曾钟情过一个作家,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在他的乡村世界,他和每一种动物之间都有一种情感上的共同载体,他总在解读他们的语言。
令人感动的不是动物们的丰富情感,而是人对于动物的懂得和冥想。
我在野外走累了,想躺一阵,几锨就会铲出一块平坦的床来。顺手挖两锨土,就垒一个不错的枕头。我睡着的时候,铁锨直插在荒野上,不同于任何一棵树、一杆枯木。有人找我,远远会看见一把锨。有野驴野牛飞奔过来,也会早早绕过铁锨,免得踩着我。遇到难翻的梁,虽不能挖个洞钻过去,碰到挡路的灌木,却可以一锨铲掉。这棵灌木也许永不会弄懂挨这一锨的缘故——它长错了地方,挡了我的路。我的铁锨毫不客气地断了它一年的生路。我却从不去想是我走错了路,来到野棘丛生的荒地。不过,第二年这棵灌木又会从老地方重长出一棵来,还会长到这么高,长出这么多枝权,把我铲开的路密密封死。如果几年后我从原路回来,还会被这一棵挡住。树木不像人,在一个地方吃了亏下次会躲开。树仅有一条向上的生路。我东走西走,可能越走越远,再回不到这一步。
——刘亮程《一个人的寸村庄》
但这种冥想和共情只能发生在无可依赖的世界里,遥远荒凉的乡村中。如果在人群众多的地方,它被人们的活动规则挤得无处落脚,不知所措。
在寻求效率和节奏的生存环境中,人们大概只能接受长期的奴役,并把它当成活着的方法论去遵循。
甚至,连共情的喜悦,都只是用来服务于某种利益的共同体,随机的自由随时被自律和束缚代替。同样服务于世界,相互奴役同世界的个体,相互捆绑训化,形成新的自我。
即便心在闪烁,肉体早已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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