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集训营作业
要不是我听了甘草国老师友的劝，恐怕今天一开卷还得给我催眠了。庆幸自己手中有笔，笔下有纸，让我能写下那些看不懂读不顺，甚至搞不清楚的车牌号。感谢卓老师分享文章，让我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现在都记不清楚作者叫什么名字。原谅我先去翻一翻。哦，作者名字叫：胡里奥科塔萨尔，和那些让人头晕的车牌名一样，让我头晕目眩。《南方高速》对于不懂车的女性读者是极不友好的，因为我一度瞌睡，几次读都只读到第三段就放弃。昨晚下定决心，用上了笔杆子，记下位置，发现这篇文章真香！以至于我开始读不下去莫言的《售棉大路》，我本来睡下了，想想，不行，我必须得写点什么。用莫言自己的话来说，他在八十年代第一次看到这篇小说的时候，心情激动不安。所以我爬起来写读后感了。莫言用了三个通宵，将它抄在一个硬皮本上。后来他模拟着这部小说的格调写了《售棉大路》。他说，"这次摹仿，在我的创作道路上意义重大，它使我明白了，找到叙述的腔调，就像乐师演奏前的定弦一样重要，腔调找到之后，小说就是流出来的，找不到腔调，小说只能是挤出来的"。
我看莫言写的《售棉大路》还真像是挤出来的(虽然很对不起他)。但也是成功的。可是我总觉得我们这个比较阅读的作业，似乎存在不合理。因为莫言本来就是模仿《南方》写成了《售棉》，他是持学习态度去模仿去写的，有借鉴，有改编。由大改小，由宽变窄，由人性现实到个体现象。我说不好哪里不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我知道有同学想反驳我，这不就是个比较作业吗？写个比较就好了。那我先来讲讲我理解的《南方高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我就只讲我看到了的。
首先，这讲的是一个堵车的故事，是个特别的堵车故事。它不同于一般的堵车一两个小时，它一连堵了好几天，甚至于更久，久到在路上创造出来了一个孩子！这可真久啊，就像是人类文明，人类社会的形成。人类的社会形成开始是极其缓慢的，充满未知，满是虚无缥缈的，看不见的谣言。慢到，不管怎么走，都走不过那棵不知是栗子树还是梧桐的树。在这段近乎停止的堵车时段里，我们看见了很多人物。
这些人没有名字，全部都用车作为代号。里面的人物对话也都没有双引号，全部都是平铺直述。就像是时代更替，总有人重复做些一样的事情。有人领导，就有人服从。有的人作恶，就有人伸张正义。有人畏罪潜逃，就有人改邪归正。有年幼的无知无忧无虑，有年老疾病与死亡。有美丽与虚弱，有救赎与莫名其妙的疯癫灾难。还有突然从临近死亡到恢复如常的好运气，也有默默无为，不爱惜生命的漠视……这些人都没有名字，因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会发生，你总能遇见这种人，这些像是在小说的人才有的命运。里面的这些例子如果你仔细看过，就知道我说的都是谁。
人们被困在一个几乎停止封闭的环境里，从开始的烦躁，到顺从，之后是顺应，组队解决问题，到接受，并主宰。经历过酷暑严寒，雨水晴天，就像那不走的计时器和王妃姑娘和修女们永算不清的糊涂账。时间的长河很长很长，人们为了适应发展，不断改变自己，去适应，去征服。人们群居，保暖取暖，相互合作，也学会原谅。他们从容面对死亡，也在苦中作乐。每当夜幕降临，即便是很久没洗澡，王妃姑娘还是钻进了404工程师的车里，他们从热吻开始，到抚摸脖颈结束。他们最后甚至创造出来了一个生命。即便是缺衣少食，即便是环境恶劣，在本能的驱使之下，在相处中异性相吸，爱就此发生。多么不可思议，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中，是多么的坚强。接下来，偷喝了水又得到原谅，改邪归正的西姆卡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发现了曙光。人们欣喜若狂，迫切从一挡变成二挡，梦想着挂三挡，就算是车头碰车尾都没有关系。这段的描写我很喜欢，把人们迫切前进，你追我赶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必须拉出来好好看看。
404的保险杠蹭到了西姆卡，404身子后仰靠到座位上，觉得速度在加快，他感觉可以更快些，还不至于碰到西姆卡，西姆卡也在提高车速，不用担心会撞上波利欧，他感到凯路威紧跟在自己后边，大家都在一点点地加速，可以换三挡了，不会磨损发动机，变速杆奇迹般地挂上了三挡，车开得更平稳，也更快了，404向左面投去惊喜而温情的一瞥，想捕捉王妃的眼神。很自然，以这样的速度跑起来，各列车队很难并驾齐驱，王妃现在领先近一米，404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和一点点侧影，正在这时，她也转过头来看他，看到404越来越靠后，姑娘露出惊奇的神情。404微笑着以示安慰，猛地加速，可几乎立刻就踩下了刹车，差一点就撞上了西姆卡；他短促地按了一下喇叭，西姆卡的小伙子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又伸出左手指指前面的波利欧，两车几乎贴在了一起。
时代发展并不是永远缓慢，接下来就是百花齐放，你追我赶的时代。这期间小团体不再有小团体，身边的车不断变化，意味着在发展中不断变化的合作伙伴。谁都有可能是你的伙伴，也可能超越你，也可能不待见你。反正你来不及感慨，容不得你感慨。就算你404幻想着和王妃去到了巴黎，好好洗澡，在新的床单上滚来滚去，计划孩子的未来。可是王妃上的姑娘，压根没想过，一脚油门，早已不知所踪。再亲密的关系，也会消散，即便有了维系关系的孩子。前进的路上是孤独的，即便你们组建小组时关心幼儿和病人，让孩子不曾挨饿，虚弱的妇人奇迹般变好。可修女莫名其妙神经错乱，老太太死去，自杀的人还是被装进了后备箱。你们开着别人的车，盖着别人的毯子，喝着用高价买来统一分发过来的水和食物，安慰着别人的女人和小孩。最终的最终，一切的温暖都会变成分道扬镳。一旦道路通畅，没人在乎曾经旁边的人有多温情。右手边不是修女们开的那辆双马力，也不是军人的那辆大众，而是一辆陌生的雪佛兰一辆ID和404并行，后来也一米一米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他们的小组就这样散开，已经没有什么小组了。
就是这样，接受变化吧，本来就是会变化。人生不就是在高速公路行驶吗？虽然描写得冷漠无情，可现实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要这么匆忙，为什么深更半夜在一群陌生的汽车中，在谁都不了解谁的人群中，在这样一个人人目视前方、也只知道目视前方的世界里，要这样向前飞驰。
为什么？答案不需要去想，因为，时间在流逝，而我们一秒都抓不住。
好，咱们再接着一起来看看《售棉大路》。(我会穿插一些《南方》的内容，我会有所偏重，当然，我尽量多讲一些《售棉大路》。此处我用了括号的补充说明，是从《南方》学来的。)
莫言的卖棉花和写法上就和《南方》不同。
首先从对象来看，前者写的是大观，莫言写的是小观。同样是堵车，《南方》写了一群人，《售棉》着重写了第一次来卖棉花的年轻姑娘杜秋妹，哺乳期的军人妻子腊梅，爱嘟囔的年轻马车主人车把式，和出场就当着女生面撒尿的拖拉机手(男人不配有姓名吗？)四个人的卖棉花而堵在路上的事情。
从写作手法来看，大观写的群像，在做什么动作的，描写得极其详细，就像是看电影似的，一帧一帧给你拍清楚了，长镜头一个个排着队给你放。而莫言的《售棉大路》，先从杜秋妹开始，她看到的景象，她的感受，周围的环境描写。很容易把人代入，也不会搞不清楚谁是谁，阅读感受更佳。我们先来看一段。
天幕上寒星点点，空气冰冷潮湿。一会儿，黑暗渐渐褪去，天色也变淡了，天空也变高了。半边天空是海水般的深蓝，半边天空是鸭蛋壳般的淡青。不久，星星隐去了，东边地平线下仿佛燃起了一堆大火，把半个天空又染成橘红色，几条呈辐射状的长云则一直伸展到西半边天空，像几支横扫长天的巨笔。
这段都是环境描写，很贴近中国的乡土生活，半边天空的颜色是“鸭蛋壳”的淡青。天空，黑暗，星星。天将亮未亮的橘红色，长云呈辐射状，像横扫长天的巨笔。阅读效果极佳。比起《南方》那些记不清楚的车名来说，着实友好得不像话。
太阳升起来了，通红的光线照耀着落在大地上的、车辆上的以及杜秋妹头上的那层薄薄的白霜，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温暖的红色光辉，连杜秋妹周围的人和骡马驴牛嘴里喷出的热气也带着迷人的色彩。
太阳出来的时候，杜秋妹心情不错，阳光是温暖的，连骡马驴牛嘴里喷出的热气也带着迷人色彩。心灵化的体现把气体都描写得很迷人。而《南方》这种描写极少，他主要描写的还是人们在做什么，很少带有情绪化的人物心灵描写，这也是视角限制的。
再来说说故事。
《南方》写了几百台车，甚至几千台车堵在路上，堵的不是几个小时，而是几天，甚至几个月。像是堵了一个世纪。里面的主要人物也很多，由车号代替，没有名字，各有各的作用，代表着领导的陶努斯，代表着善良的404工程师，代表着新生希望的孩子，ID上的老太太代表着生老病死(老太太最后死了)，卡西姆的小伙子代表改邪归正，王妃的姑娘是美丽、逃跑的弗洛里德投机、自杀的忘记了车号的男人是对生命的漠视(最后被无情地装进了车后备箱)，莫名其妙精神错乱的修女是无妄之灾，还有虚弱的波利欧上的妇人奇迹般地变好代表幸运(也可能前面都是装的)等等。他们这些人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下，上演了一出社会形成与人生百态的大戏。
《售棉大路》呢？我认为着重描写的是人，在这段堵车的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有多高深的内涵，就是好好地说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和《南方》揭露人性的冷漠不一样，它很温暖。它这故事说得好啊，杜秋妹，腊梅，车把式，拖拉机手这四个人物活灵活现，像是就在读者眼前。拖拉机手一出场就被车把式打了，差点尿了裤子。车把式这个义举收获了杜秋妹的好感，并且得到了一个甜蜜的微笑。而后车把式去找水，虽然不对付，但是也吆喝着让拖拉机手来喝水。虽然前面杜秋妹和拖拉机手吵过架，可拖拉机手的棉花着火了，杜秋妹拖着棉花包就滚下了道沟。最后，就是大家齐心协力对抗雨天保棉花，一起坐在马车上，互相照料着，等待雨停。没想到会堵这么久，腊梅的胸脯涨得像石头，杜秋妹来了月事，经过一场雨，四个人竟然成了风雨共济的好朋友。终于卖了棉花，车把式还给杜秋妹买了卫生棉。这又赚了一波好感。文章也在两人互送电波的互动中结束了。读完了发现，还是个爱情故事！
看完我又打脸了，还说看不下去，可是我觉得也很香。里面的描写细节心灵化，贴近乡土生活气息的比喻，冲突的描写都很自然不刻意，读起来轻松愉悦又带着质朴的美感。
最后还是写几个《售棉大路》模仿《南方高速》的几个片段，贴出来给大家看看。
车把式连忙跑回车旁，抄起了鞭子。杜秋妹也兴奋地驾起车来，拉袢套上肩头。拖拉机手摇起车来，柴油机怪叫着，喷出一团团呛人的黑烟。一时间，马路上好像开了锅，马嘶、牛叫，赶车人高声大嗓地吆喝；人们兴奋、激动、跃跃欲试，在欢喜中忙碌、等待。大家都一个心眼地凝视着前方，都一个心眼地想着，向前走，向前走，哪怕是一分钟一步地向前挪，也是对人们的巨大安慰。杜秋妹两眼圆溜溜地瞪着前方，车袢抻得绷绷紧，煞进了她的肩头，她结实丰满的胸脯轻轻地起伏着，随时准备向前走。她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棉花加工厂里去，卖掉棉花，然后，拿着大把的票子去百货公司，不！先去饭馆子里买上十个滋啦啦冒着热气的油煎包，一口气吃下去，然后去理发馆烫个发，照相馆照张相，最后才去百货公司，去逛一逛，购三买四，去显示一下农村大姑娘的出手不凡与阔绰大方……
这段很像《南方》道路通了以后人们争前恐后，一骑绝尘，404工程师幻想着和王妃姑娘的一段描写。
一部分人互相打听着车马大队停滞不前的原因。这样一开头，消息便一个接一个地从前边传来。一会儿说，车马停滞不前的原因，是加工厂里塞满了棉花，连人走的路都没有了，工人进车间要扒开棉花钻进去，出车间当然只有扒开棉花才能钻出来。棉农们拉着加工厂厂长不放，要求他想法加快收购速度，厂长急火攻心，一头栽到地上，人事不省，送到医院抢救去了……一会儿又有消息说，厂长根本没去医院，用凉水拍了拍头顶就出来了，领着人在赶铺新垛底，增设新磅秤，连瘸腿县长都惊动了，正一瘸一颠地在加工厂内调查情况……后来又有消息说，根本没有厂长昏倒那回事，加工厂里也没有满到那种程度，车队停滞的原因，是一辆手扶拖拉机被一辆二十五马力“泰山”拖拉机撞进了道沟，机手砸断了三根肋条，公安局派来警察保护现场，一会儿拍完了现场照片，大路就会畅通……
堵车时候对前路的未知，加速了消息的传播，这一段和《南方》一样，也有很多种对于为什么堵车的猜测，当然，和滑翔机撞落在高速公路上一样，都是谣言，逐渐离谱。
《南方》从闷热开始，又经历严寒，仿佛经历了四季。寒冷中人们想尽办法，互相分享毯子等御寒的物件，加速了人群中善意的传播。可道路通了以后，毯子也随着众人的分离而不知去向。《售棉》中也一样，开始是寒冷的夜，杜秋妹把脚放入棉花包中取暖，到后面的闷热，车把式找水喝，然后就是起大风，最后就是大雨来临。等雨停的时候，他们挤在一起抱团取暖。与前者不同的时候，《售棉》有一个温暖的结局。怀着孩子的王妃姑娘不知去向，拿到卫生棉的杜秋妹发送爱的电波，而且车把式还接住了，人情味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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