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看人是很有一套的。孔子回到鲁国后,听说卫国发生动乱,马上判断说:高柴一定能够平安回来,子路肯定会死。果然高柴从卫国安全回到鲁国,而子路本来可以脱身,却回去救助主人李悝,结果被乱兵剁成了肉酱。
论语记载,樊迟曾经问孔子什么做智慧,孔子说是“知人”。他说:“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人,有君子,有圣,有贤。审此五者,则治道毕矣。”只有能明查众人,才算得上懂得治人之道。孔子还曾传下识人三法:“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这三法,也就是分析人的动机,观察人的经历,了解人的态度。明白了一个人的动机,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清楚了一个人的经历,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了;了解了一个人的态度,就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了。
伯乐相马而《庄子》则更详细地记录了孔子识人术,概括为“九征”:
1、让人远离自己任职而观察他们是否忠诚;
2、让人就近办事而观察他们是否恭敬;
3、让人处理纷乱事务观察他们是否有能力;
4、对人突然提问观察他们是否有心智;
5、交给期限紧迫的任务观察他们是否守信用;
6、把财物托付给他们观察是否清廉;
7、把危难告诉给他们观察是否持守节操;
8、用醉酒的方式观察他们的仪态;
9、使男女杂处以观察他们对待美色的态度。
老子犹龙但是,孔子见过老子之后,却整整三天都没有说话,子贡很奇怪地问是怎么了。
孔子说:“我如果遇见有人的思想像飞鸟一样放达时,我可以用我似弓箭般准确锐利的论点来射住他。如果对方的思想似麋鹿一样奔驰无羁,我可以用猎犬来追逐它。如果对方的思想像鱼一样遨游在理论的深渊中,我可以用钓钩来捕捉他。”
“然而如果对方的思想像龙一样,乘云驾雾,遨游于太虚幻境,无影无形捉摸不定,我就没法追逐和捕捉他了。我见到老子,觉得他的思想就像遨游在太虚中的龙,使我干张嘴说不出话,舌头伸出来也缩不回去,弄得我心神不定,不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神啊。”(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孔子识人术如此了得,怎么在老子面前就失效了,搞不清他是人是神不说,连自己也被弄得心神不宁呢?
形如枯木据说孔子有一次拜访老子,老子正在晾头发。孔子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只看见老子披着长长的散发,迎风而立,微微抬头,双目似闭又似开着,脸上似笑又不笑,神情似醒又非醒。树叶飘过,不动声色;风吹拂脸,声色不动;啊,就像一株枯树挺立在那儿!
枯树,在《庄子》中代表一种很奇妙的境界,所谓“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形如槁木,连生机都收敛起来不外露;心如死灰,连心神都牢牢守住不外泄,那又还有什么东西可供外人抓住分析,拿来审察呢?
一个人用无为的方法处世行事,则动机、经历、态度一概不显,那又何从去判断辨识这个人呢?所以,孔子的识人术不出意外地失效了。
老子晾头发时“形如枯木”的状态,斗鸡经过训练之后“呆若木鸡”的状态,都是“精力”、“心神”极度收敛于“中”,而没有任何外泄的状态。
老子因为收敛精神而不施于外,所以能“无为”而顺应自然,进入万物本源的道境;斗鸡因为收敛精神而不外露,所以能让其他骄横的斗鸡惶恐,恰如孔子见到老子。老子由此告诫孔子道:“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
云山雾罩传说郑国有个很厉害的巫师叫季咸,看人特别准。他推测人的寿命,说好这人三更死,这人就活不到五更。郑国人见了他都吓得飞奔,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列子去看了一次,对季咸非常崇拜,回去后就对他的老师壶子说了。壶子听了一笑,让列子把季咸请来给他看一看。
第二天,列子就把季咸请来了。季咸看了看壶子,说壶子生机俱灭,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壶子却笑着说,刚才我给他看的是我寂静的心境,把生机全部堵塞的状态,所以他会这么说。你明天再叫他来看!
第三天,壶子展示了一线生机萌发的心境,结果季咸果然说壶子有救了,生机未绝。
第四天,季咸却直接说没法看,因为觉得壶子精神恍惚,心神不定。壶子说,刚才我让他看了一种毫无征兆的太虚境界。我的气度持平,叫他无迹可寻,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第五天,季咸一看到壶子,面色煞发,撒丫子就跑了,列子连追都追不上。壶子说,刚才我跟他周旋应变,虚与委蛇;我随风而动,顺水而漂,他完全琢磨不定,所以就吓跑啦。其实,这只是一种万象俱空的境界,我的根本大道还没有拿出来给他看呢!
玄妙之门所以说,识人术就像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一样,能看到的,都是有形有象的东西;能听到的,都是有声有音的东西。
大象无形,就不是眼睛能看得到的了;大音希声,就不是耳朵能听得到的了。在这个时候,又要怎么去辨识它们呢?大道无形无象无名,我们要怎样才能去认知这个“道”呢?
《道德经》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别人的语言、行为等外在表象来了解别人,但不会通过观察自己的语言、行为来了解自己。因为了解自己和了解别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认知事物的方法。
一种是“常无欲,以观其妙”,一种是“常有欲,以观其徼”。一种是通过“静”、“虚”来达到“无”的状态,直接认知其本源;一种是通过观察分析万事万物的变化,来印证它那根本不变的本质。这两种方法,是人得以认知和运用道之玄妙的总法门。
一个人即使敏锐无比,可以看清十米之外的虱子,但他却看不清自己近在咫尺的眼睫毛;一个人即使力大无穷,能举起千斤之鼎,但他却没有办法举起自己。
我们的聪敏智巧,可以用来对付别人,但没有办法用来对付自己;我们的强大力量,可以用来战胜别人,但没有办法用来战胜自己。所以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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