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风

作者: 北河一笛 | 来源:发表于2019-02-22 20:07 被阅读48次
    保尔风

    “保尔风”这词,估计没人知道是啥意思。其实根本也没这个词,纯属我听文生义杜撰出来的。

    读小学时,极爱看小人书。每天放学后,总是和一帮同学迫不及待地跑到租小人书的书摊边,花几分钱看两本已被翻得毛了边的小人书。黄昏时分,天光渐暗,街上家家户户已饭菜飘香。一帮沉迷在小人书世界里的孩子,或坐在小板凳上,或蹲在书摊旁,仍然心无旁骛地埋头看书。直到天快黑尽,书上的字画也模糊不清,书摊老板催着还书收摊子了,一个个的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家。回家的路上,吃着晚饭,睡到床上,满脑子还在演绎书中的故事。现在想来,那真是一种最幸福的沉醉。

    还记得那些看过无数遍的小人书,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奥斯托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当然也有很中国的《司琪与潘又安》、《白蛇传》,不过后者属于外婆的藏书。

    最害怕的是《童年》里高尔基小时候和小朋友打赌,黑夜睡到墓地里的情节。那荒凉的墓地里,坟头上歪歪斜斜地插着木头十字架,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划破沉沉的黑夜。棺材里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只骷髅的手来?书里的画面加上自己的想象,常让我半夜里蒙头裹脚地缩在被窝里,吓得冷汗直冒。

    最同情的是有一个被背上的十字架活活压死的叫伊凡的小伙子。他还那么年轻,而且连环画里的他头发卷卷,很帅气的样子。都是那两个坏蛋,硬逼着伊凡扛那块无比沉重的十字架。该死的是他们!

    最亲切的是高尔基的外祖母,虽然她那典型的苏联胖大妈的形象和我的外婆一点不同,但她们都有同样宽厚温柔的怀抱,她给予童年高尔基的呵护与爱,和我外婆给予孩提时代我的呵护与爱,是同样慈悲温暖的。

    最崇拜的是保尔.柯察金,觉得他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参加红军骑着战马杀敌、受伤、生病九死一生、冰天雪地泥泞不堪里修建铁路……全身瘫痪双目失明仍然用生命创作文学。那时觉得他就是一块千锤百炼出来的钢铁!当然那会儿关注更多的是他少年时代,报复瓦西里神父,把烟灰撒在神父复活节做蛋糕的面团上;和林务官的漂亮女儿冬妮娅一同到河边钓鱼、在德军的眼皮子底下偷藏枪支,机智勇敢地解救哥哥和自己的好友,革命路上的引路人朱赫来……

    闲插一笔,某次曾热血沸腾地给姐姐复述保尔的故事,说到他的革命引路人“朱郝来”如何如何,姐姐说他叫“朱赫来!”一时无比失落失落无比啊!心里崇拜了那么久的老革命“朱郝来”怎么突然一下变成“朱赫来”了呢?

    那段时间,用时下的词来说,我就是“保尔”的铁杆小迷妹。整日痴迷在他的故事里,连做梦都穿越到他的世界,跟他一起接受朱赫来的革命教育,一起与德军斗智斗勇。

    那时母亲在外地工作,我跟外婆住。一天早晨醒来,半边脸赤红发烫地肿得老高,嘴巴里面含火似的疼痛难忍。外婆即刻带我到街上的一个老中医家诊治。老中医高而微驼,黄黑的脸上双颊凹陷,下巴上翘着一小缕焦黄的胡须。他伸出同样焦黄的手指,摸摸我耳根后肿起的硬核说:“不要紧,发保尔风,贴几张膏药就好了。”然后就到一排木架上的瓶瓶罐罐中抓药熬制去了。

    发保尔风?发保尔风!我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保尔——风?这肿脸竟然跟我最崇拜的英雄保尔有关系?我激动的差点从半人高的凳子上栽了下来。

    贴了狗皮膏药的肿脸在街上引来不少眼神的关切,熟悉的街坊婶娘们都要摸摸我的头,问外婆:“三奶奶,外孙姑娘脸怎么肿起老高?”我迫不及待大声宣称“发保尔风!”碰到同学,人家还没问起,我又来不及指着黑膏药敷着的肿脸炫耀“发保尔风!”

    后来才明白,家乡方言把腮腺炎称做“发包耳风”?或“发包儿疯”?究竟怎么写,至今也未确知。只清楚记得当时那发自内心的自豪——发保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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