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温情与达观——评路遥《平凡的世界》

路遥《平凡的世界》以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国社会改革为时代背景，讲述了孙少安、孙少平等人物的奋斗历程及其心境变化。在这一文学著作中，作者通过景物的描写来预示人物心境由悲入喜的转换，兼以情景交融的写作手法和深层悲凉的叙述语调来衬托人物悲苦的心情。此外，他还采用了细节描写的叙述方法，使文字在细节中流动着脉脉温情。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赋予了人物乐观坚强的性格，凸显了人物在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之处，由此切合了文学作品的主题，使读者感受到来自“平凡的力量”。

景物描写无疑是这部文学作品的出彩之处，它预示了人物心境由悲入喜的转换。这里举出一例加以分析：当孙少平深爱的田晓霞牺牲了，他的内心便跌进了痛苦的深渊，因而他必定要经历痛苦的思想挣扎，才能重新迎来生活的阳光。而在他重新迎来生活的希望之前，作者便通过充满生趣的景物描写给了读者暗示，“在这里，春天的讯息比北方的山区早来近两个节气。寒冷不知不觉消退了，户外的阳光有了一种暖烘烘的感觉。风带着潮湿的温情，开始亲吻这座城市。杨树和柳树的枝条已经泛出了鲜活，绿色的生命浆汁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流动。”此外，作者还通过情景交融的写作手法来衬托人物悲苦的心情。“透过那环，她看见了破碎的蓝天，乱针般飞散的阳光，以及一朵被撕烂的白云…… 午间的山野死一般寂静。轻风吹拂过绿色的玉米林，像千万双小手在挥扬。村中传来一声牛的深重哞叫……”作者通过山村哀景来衬托红梅内心的哀情，使读者不禁为红梅所经历的人生苦难感到深切的同情。其实，在这段景物描写之中，我们还可以看到作者叙述方法的另一高明之处。他以深沉悲凉的语调，使这段文字读来更加寒意袭人。“破碎”、“飞散”、“撕烂”，“死一般寂静”这些词汇中便蕴藏着深切的悲哀，因而使作者的叙述语调变得更为深沉……

在这部文学作品中，读者能感受到苦难所带来的丝丝悲凉，同时也能感受到蕴藏在苦难之中的脉脉温情。作者主要是通过一些细节的描写来加以展现。例如孙少平思念晓霞时的举动，“过一段日子，他就由不得要去翻一翻晓霞的日记本。每一次看她的日记，都像要进行一次庄严的仪式，他打开箱子如同虔诚的基督教徒对待《圣经》，双手小心翼翼把那三本精美的日记本捧回到床上，然后端坐着轻轻打开。”从“捧”、“端坐”这些细节之处可以看出少平对晓霞深切的爱。除了爱情，亲情的细节描写也不失精彩。“平时，这位老人家一般都是闭着眼似睡非睡，或者把少平给他买的止痛药从瓶子里倒出来，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数，直到发现一片也没少，才又装进瓶子里——她舍不得吃这些药。”从“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数”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少平的奶奶对孙子的珍视。此外，孙国强老汉对孙女的珍视也同样令人动容。在晓霞死后，他的身体便垮了， “他两眼浑浊地望着天花板，无意听女婿说些什么。他只从被单下面伸出一只鸡爪似的瘦手，抚摸着那只黑猫”。“两眼浑浊”、“鸡爪似的瘦手”这些词语表明了晓霞的死对他的打击，而“抚摸”这个词语则让人看出了他内心深处对晓霞的思念，他抚摸着晓霞送给他的黑猫，就如同把对晓霞的疼爱转移到了黑猫身上。这些细节，无疑都流露着脉脉的温情，使读者为之感动，同时也为这些人所经历的苦难或者病痛感到深切的同情。

苦难，似乎是这部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但它却不是真正的主题。真正的主题是苦难背后的励志书写，是刻在人物生命里的达观，是平凡人物身上的不平凡之处。在晓霞死后，孙少平尽管感到痛苦却没有一昧地消沉，“生活总是美好的，生命在其间又是如此短促；既然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思念早逝的亲人，应该更珍惜自己生命的时刻。精神上的消沉无异于自杀。像往日一样，正常地投入生活吧！即使是痛苦，也应该看做是人的正常情感，甚至它是组成我们人生幸福的一个不可欠缺的部分呢！”看，这就是孙少平重新寻回阳光的表现。他很平凡，却从来没有在苦难面前低头，他以坚定的意志和乐观的心态重新赢回生活的希望，这正是从他的平凡中体现出来的不平凡之处。

在这部文学作品中，读者总是可以感受到生活的希望。因为作者的叙述语调虽深沉悲凉却不颓废，他极力描写苦难却没有忘记为人们传达脉脉的温情和重生的喜悦。他告知了我们何为平凡的世界，也向我们展示了来自“平凡”的力量，即那种正视苦难的达观和坚定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