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昨日青空》
沈白卷：夏天故事
05 分手与倒计时
Part 6
苏天扬和我一人一辆单车，从城市的北端向南端穿梭。
从B中北校骑行到B中南校，大概要一个小时。我跨在车上，开着拉链的校服里灌满了黄昏的风，这样蓬松的感觉，像是在后背上挂了个降落伞。
好久没有这么轻快地飞驰了，感觉自己的记忆中似乎缺了一块，是补不上的空白。额前发丝渐渐被汗水濡湿，我确实佩服苏天扬他日日“走南闯北”的毅力。
“习惯了就好啦。”苏天扬笑笑，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不早了，估计安安已经在食堂里吃过了，我们也吃点东西再去吧。我请你。”
“我哪用你请。”我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了，骑了这半个多小时，路旁华灯已上，肚子确实也已经空了。“这周围哪有什么地方可以吃饭啊？”
“前面再走十分钟有家烧烤店，我在那吃过几次。”苏天扬骑得略快了些，“你帮我补了那么些日子的数学，我还没请你吃顿饭。反正我爸他有得是钱，整天满眼里都是股票证券新三板……切，钱才是他的亲儿子似的。”
我并不说话，看来苏天扬和他爸之间的矛盾又加深了。听他一通抱怨，好像他爸除了给钱就是训他。末了，我还是忍不住劝道：“当然你才是他的亲儿子，你知道，反正你爸都是为了你好。”
“哼！”苏天扬侧侧脸，满是怨念。“我宁肯饿着没钱吃饭，也不想让他天天瞎操心。”
车子随意地靠在行道树边，苏天扬所说的烧烤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烟熏雾缭。我们拣了张露天的桌子相对而坐，看着店伙计们忙忙碌碌准备来往食客的晚饭。
“天扬哥，又翘课啦？”一个伙计端了份烤饼上来，熟稔地和苏天扬打招呼。那家伙的模样似乎和我们差不多大，大概是早早辍了学来店里帮工。他扭头看看我，一转脸问苏天扬：“这个小哥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人家是学霸，平时你能见着才怪。苏天扬和小伙计的关系似乎不错，“他是沈白。我们是那什么……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尴尬地朝小伙计笑了笑。他亦嬉笑着回应：“沈哥好。”一回头他从冰柜里抱了一提啤酒叠在我和苏天扬面前，“天扬哥，我请你们的——不过你付钱啊。”
我感觉有些好笑，把面前的那堆啤酒推到桌子一侧，“还逃着课呢，苏天扬你可别喝了。”
苏天扬笑了，眉尖一耸一耸的：“怕什么呢。你不喝就不喝吧，我喝。啤酒又醉不了。”
“喂……”我正想劝阻，却被他无奈的笑容挡下了。“可安安还在等你啊？”
他并不答话，只是“嘭”地一声扯开了易拉罐的环扣。“我就这一次，行吧。沈白你可别说出去。”
“知道。”见他执意，我挑眉，干脆也砰地开了一罐，“怎样？”
烤串渐渐地端上桌子，我们像成年人一样碰杯，仰着脖子灌下冰凉的液体。
当我们觉得啤酒比甜饮料好喝的时候，就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我盯着苏天扬，他一口啤酒没含住呛了出来。
我抓起纸巾递过去：“有心事？”
“嗯。”
“安安？”
“不全是。”
我便不再追问，或许笑容只是苏天扬的外在，他的心里应该藏着些什么。中考是座分水岭，我和林晓颜考上了重点B中的北校，但苏天扬和安安只考上了B中南校。
“B中好，B中妙，北校学神南校妖。”初中时就流传着这么一句顺口溜，直接点出北校与南校的差距，说白了，就是红果果的歧视与实实在在的现状。
但前几年苏天扬老爸做生意赶上了好时候，大赚一把，苏天扬瞬间变成了富二代——这件事的直接结果是苏天扬被他爸逼着，用大堆的钞票走择校生的名额塞进了北校。
苏天扬大闹了一场，他爸爸都快气炸了，被熟人问起时直说自己养了个呆子。然而苏天扬壮烈抗争后好歹也“争取”了两个条件：第一，必须和我一个班；第二，他和安安来往不受干扰。
苏天扬告诉我这些时已经是事情办妥之后，他语气已经波澜不惊，但表情有点寂寞。
第一个条件根本不是问题，他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还是答应了第二个条件，毕竟让苏天扬乖乖到北校报到才是当务之急。
我不知道那时苏天扬如何与安安解释，谁都清楚安安的家况并不可能使她与苏天扬一样买名额去北校，她很倔强，绝不会让自己通过堆钱的手段来与苏天扬在一起。
那几天，我和林晓颜都看在眼里，安安的强装平静和苏天扬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而我和林晓颜的安慰却是那样苍白。
“林晓颜，如果是我们，你也会像安安一样生气吧。”在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我不太自然地开着林晓颜的玩笑。“他们没分手就万幸了。”
“我们？”她笑着摇摇头，“依我和你的性子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
“我只是开开玩笑。”我的语气瞬间轻松，“不过苏天扬他爸能答应他和安安接着交往，也算神奇。”
“嘭——”我惊了一下，眼前恍惚了一阵才记起现在我们的高中就快要结束了。随即我瞬间跳了起来，差点打翻苏天扬手中的罐子。“你当是喝水啊？别过火了，苏天扬！”
“这有什么。”他仰起脖子，动作有点猛，金黄色的液体从啤酒罐中涌了出来，洒在桌面上，像是永远不会干涸。“我又不至于五听啤酒就被KO了。”
“但她还在等你。”我抬手看了下表，一折腾已将近九点。
上了高中之后，苏天扬每周总有几个晚上雷打不动来找安安，高三开始反而更加频繁，照今晚这个磨蹭样儿，以安安的脾气不得气死，何况这又不是他苏天扬的作风。
但我隐隐地感到些不安，至于到底为什么，或许我还不敢说，但是脑海里突然有什么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
“苏天扬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比如——”
我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该死！我应该早就看出来的……但就算早些知道又有什么办法？
“沈白，大概你已经想到了。”苏天扬丢掉了手上的半罐啤酒，笑得苍凉，“我一直都不愿说的。”他沉默了半晌，凝视着我而欲言又止。最终他一声长叹：“真正的原因嘛……”
“我就要去美国了。”
“我不参加高考，但是会等她考完再走。”
尽管已经猜得到他可能要去留学，我仍旧掩不住震惊的神情。苏天扬他爸同意他与安安交往是已经知道不会有结果，苏天扬重视英语并非是怕师太而是他必须去学好……我还漏了一条，苏天扬现在告诉我他每天翘掉晚自习是找了外教补习托福考试，一个星期只有两天他会去看望安安——这是师太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沉默弥补了长久的空白。晚风迷离中我艰难地开口：“安安……她知道吧……”
“她那么聪明早就能想到了。”苏天扬转过身去面向星空，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爸的生意做到了国外，不出几年，全家都得过去。”
“安安说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分手的倒计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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