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多年不见，归来仍少年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节｜多年不见，归来仍少年

      “  应该有十年没见了吧！这些年过得怎样？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进去了”…

        我看着桌前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说。应该说现在依旧稚嫩的少年，岁月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多了点黝黑和喜感，个子稍微高了点，可还是没到一米七。身体很壮实，从他粗壮黄黄的手臂可以看出，这些年经历了不少。这和以前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没开始说话却总是夸张的笑着，他的笑带着更多的韵味，是我难以捉摸的。好像我是动物园刚跑出来的动物一样，我问他：“你笑什么”？他说：“见到你高兴啊”，我没理他，以前闷闷不乐的少年彻底的变了样，变得开朗了，自信了，又有点玩世不恭。有几秒钟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完全处于蒙圈状态的时候，我是进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把我惊回了现实。

        “你看的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他妈又不是女的，至于不？再说我要是女的也很丑，没必要盯着我，眼睛都不带动的吧”！他说不上帅，但也不丑。他不屑的说着，配合着他那露出门牙的笑，我越来越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要说他进去过，改造以后从良了，又相信世界还是美好的，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那年夏天他个子小小的，永远都是锅盖头，白白嫩嫩的一张脸，走路从不抬头看前面，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有一天低头走路，把学校几个扛把子撞了。说是扛把子就因为家里有钱，在社会上有点关系，算是恶势力一类。因为当时大多数的学生都是来自农村，家里没势力，父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于是他们就在学校为非作歹，调戏女同学，从来不把老师放眼里，同学中不做他们小弟的就会被揍，去给老师告状就让请家长，家长一过来求下情，说孩子不懂事。屁才不懂事，就这样又继续来上学，所以遇到这样的人所有人都躲着走。

        这下可坏了，把扛把子撞了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领头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的往后梭了两步的样子，手上好像抓到了一个东西，我当时隔得太远没看清。我们是一前一后出的教室，我因为做作业晚一点出的教室，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已经走到离教室三百米还未装修完的教学楼下面了。其实我都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撞上了那几个扛把子，我一直紧追着他出教室，放学人太多，只知道他在前面，所以看到有人坐在了地上，我就飞奔了上去。

        跟着领头的那几个人，在他的身旁围了一圈，正对的一个人右脚抬起来准备踢过去，大概一秒钟时间就开始惨叫起来，抬起来的右脚放了下去，一看那人的左脚前部分上，多了一颗钉子的头，直到那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才知道是他用钉子扎了那人的脚。领头的跨过扶着那人，边扶边说：“别让他跑了，今天非弄死他”。“这得多大的力，才扎得进去”众人感叹道：“这个人太狠了吧”！他听到了领头的话，就想趁那人坐地上的瞬间逃跑，没想到旁边的三个人又围了一个圈。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抓起一把河沙，学校用来粉刷墙用的特别细，突然就站了起来，身体转了一圈，朝着那三个人的眼睛洒了过去，这时候正是放学高峰期，看热闹的一般都不嫌事大，人都围在了一起，简直就是水泄不通，他想跑是跑不了的。

        我也感到气氛异常紧张，情况肯定对他不利，那三个人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正抓准备去抓他，我大喊了一声：“校长来了”。其实是李老师看着这边围了起来，就走了过来，我知道李老师走过来还不至于使他们住手，我就说校长来了，听到校长来了那三个人手停住了，愣在哪里四处张望，这时候被扎的那个人脚已经鲜红，我一看机会来了，一把拉住他就往校门外跑，跑了十步不到一个砖头飞过来，正好砸住了我的脚后跟，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我知道流血了，鞋后跟摩擦着肉皮烧的发慌，顾不上疼痛，拉着他往前面使劲的往前跑，只是速度明显慢了，经过保安亭的时候，我对保安吼着：“不想我们两个人死就拦住后面那几个人”，我们也没停留就跑走了，隐约听到有个门卫在叫人，我们两个人就像残兵败将一样的，奔跑在街上，其实就是一条马路，小镇唯一一条通往县城的路。

        我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往前跑，因为饿了一下午了还没吃饭，又打架还受伤，跑了这么久确实是饿了，他说：“我们先买点东西吃吧”，我说：“你小子真是不要命，心真大”。“你才是不要命吧，脚都这样了，不处理下感染了脚就废了”，不说还好一说真感觉脚疼痛难忍，那怎么办？现在回去买东西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会注意的，他把我扶到了巷子里的拐角，自己就跑出去了”。

        从他出去我的心就一直悬着，心里各种想法一直往外冒，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让那些人发现了，不然他就惨了，想着想着有点犯困，眼睛不自觉的闭上了。也不知道眯了多久，他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袋子，我知道他安全的回来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刘峰快醒醒，我回来了，我们不能待这里，我买东西的时候观察了，他们正在到处找我们，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宿舍是回不去了，也不能回家，我们上山吧”！他不假思索的把我背上，我提着袋子，又说了一句：“上山了再吃东西”。

        幸好是夏天，天黑得晚点，就是有点热，他背着我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其实看着他这样我有点于心不忍，“把我放下来自己走”，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有点心疼的说。他没理我把我身体往上送了送，继续朝山坡上走，这时候的山坡上，绿树成荫，正好把西斜的太阳挡住，不至于那么热，心里真是心疼他，他个子小没多大力气。到了半山腰我就说：“陈立你把我放下来吧我们歇会儿再走，不然还没到山上你就熄火了，歇两分钟也行啊”。在我的哀求下，他妥协了，把我放了下来，我拿来袋子，给他拿了一瓶水，他喝了一口，就给我喝，我不渴你多喝点，他说：“一人喝一口，山上没有水，我们要节约点，这几天都要在山上度过，不做好打算，到时候可能要死在山上的”。这时候我才仔细的看了看袋子，不得不说他的心思很缜密，买了五瓶水，一个打火机，一包三块五的红梅烟，四个鸡爪，两罐啤酒，他知道我会喝酒，特意给我买的，三包饼干，八个馒头，一瓶消毒水，一包棉签，一卷纱布，一卷胶带。我问他：“还有钱吗”？他说：“还有一点”，我们都没有多少钱，我身上的五十块钱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他的生活费可能就剩二十块钱，心想应该没事的我这里还有五十块钱。

        我说：“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藏在山上吗，这得藏到什么时候啊”？他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过几天再说吧”，说着就把我往背上拉。就在刚才他已经给我的脚消毒，还缠上了纱布，又细心的用胶布贴上，我说：“我可以走，一会儿就到山上了”，他说：“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不能让你自己走，那样我良心过意不去”。我执拗不过他，又让他把我背上，而他的步伐比刚才慢了很多，过了二十分钟我们到了山顶上，这山顶上并没有想象中参天大树，只有几棵不知名的小树，和几个大石块，上面可以放得下四五张四方桌，大半个山顶都是一片平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他走到大石块上疲惫的把我放下来，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突然笑了，他说：“我们像不像逃犯啊？逃犯不都是下面呆不下去了，才往山上跑的吗”？我说：“我们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住在山上，早上下山劫富济贫，晚上提着好酒好肉回到山上，第二天继续如此”。

        他继续说着：“大侠不是也要吃东西吗？你没感觉到你的肚子已经叫了好多次了，我听着都难受，先吃点东西，再做你的大侠梦吧。哈哈哈”！我抬手看了下表，七点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月亮已经上来了，“还墨迹干嘛？那快吃点东西吧，等下还要去找点柴”，他催促着说。我吃了一个馒头感觉就饱了，应该是到了饭点没吃饭，饿过了没有一点饿的感觉，肚子叫应该是生理反应吧，他动作很快吃了两个馒头就去找柴了，我是想去的，他一把按在我的肩上，“你休息吧”，说着径直朝山另一边走去。过了十分钟找来了一大捆柴，看他扛在肩上的柴，再看看他瘦弱的身体，我不禁有点泪目，他从小没了母亲，是他爸把他拉扯大的，家里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奶奶，十岁开始就跟着他爸干农活，所以个子就没长高，但是特别能吃苦，其实农村大多数的孩子，都跟他一样，很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上初中了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农忙的时候周五中午一放学回家就开始干活，等到星期天下午再回到学校上课，说是放假基本都没有休息的，这两年他爸外出打工，一年回家一次，家里也没什么活干，最多就是帮他奶奶挑挑粪种点菜。上山割点猪草，一年最多买一次衣服，但他很讲卫生，衣服虽然旧点，但洗的干干净净，从小没了母亲，奶奶就像妈妈一样的照顾他，他也算懂事，挺孝顺奶奶的，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家庭环境，我家比他家好不了多少，只是爸妈都在身边。这就造就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坚强。

      “ 愣着干什么，把火机拿出来点火吧”。我被他的话打断了遐想，顺手从袋子里拿出了火机递给他，趁着他烧火的空档，我偷偷抹了抹眼角，不一会儿火就大了起来，他不停的往火上面加柴，火越来越旺，我提着口袋往后挪了挪，他也跟着凑了过来，从袋子里面拿出了烟，鸡爪，啤酒，把啤酒打开顺势往我跟前递了过来，我问他：“你也喝酒啊”？他说：“不喝，但是今天必须喝，醉了也没事，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一辈子的好兄弟，没有之一，我在学校没有朋友，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话，愿意跟我来往，还有今天你愿意为我，冒着被开除的风险，一起来到这里，你没有抛弃我，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

        说着话他点燃了一根烟，给我也递了一根，我点燃了烟，一抬头把酒喝完了，我说：“你慢慢喝不要急，不要等下真醉了”。他说：“醉了更好”，我吸了一口烟，看着天上大大的月亮，那天晚上的月亮异常的明亮，把山顶照的跟白天一样，心里不免有点忧伤，看着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又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我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过几天还去上学吗，不上学我们干嘛去呢”？他说：“我还没想那么多，反正我是不能再去学校了，要么转学，要么出去打工，初二还有一个月就上完了，初三上不上都一样，不差这一年，出去打工也没事，反正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懦弱了，我要让欺负我的人都后悔”。

      “ 那你不要干傻事啊，年纪轻轻的，你不为谁想，也得为你爸，为你奶奶想啊，他们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不要让他们担心”。我流着泪看着他，他笑了笑说：“你别多想，我从小没了母亲，其实一直没什么安全感，很怕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所以看到那些欺负人的人，就特别的憎恨，就想冲上去教训他们，今天其实是意外，我并没有去惹他们，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我本想道歉了事的，没想到还没开口，他们就对我动手了，那我只能还手啊，就成了现在这样，不过还真要跟你说声谢谢”。“说什么谢啊，我其实也看不惯他们，更不可能看着你被他们揍不管，虽然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们，就算是被打死也要让他们脱层皮”。他听着把咬着的鸡爪吐了，头扭向了另一边，我知道他哭了，越来越大声，突然转过来把我抱住，他说：“我会记着你的”，我说：“只要你别干傻事，我就是高兴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突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盛夏的夜上半夜热，下半夜就有点凉了，他转身把啤酒罐扔向远处，走向了火堆，往上面添了点柴。又转身对我说：“你睡吧，半夜我再叫你起来换我”，就像个大人一样的口吻，其实我们心里都有点害怕，虽然都是农村的，可也是第一次在山上过夜。我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其实也很困也害怕，我就没跟他争，他转头对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很有安全感，也许是今天跟他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可能这些事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应该是彼此都让对方有了安全感，不一会就进去了梦乡。

        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棍子敲打石头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像是被强光刺了一样，马上又闭上了，原来天已经大亮，昨晚上他没有叫我，而是让我好好睡了一晚。我看着石块上的十几个烟头，心里有些愧疚，有点生气的说：“怎么不叫我”？他只说了一句：“我半夜也睡了一会儿，没事的”。他那里敢睡，夏季的山上，夜晚都会有野猪出没，必须要有火光，它才不敢来，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得。我没接他的话，翻身起来，转身翻着装有事物的袋子，“快过来吃点东西，吃完你休息下”，他没有回我的话，走过来拿起馒头就啃，又吃了一点饼干，我看出来他确实很困，喝了两口水就躺下了。

        他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我找来遮挡阳光的树枝已经没有作用。他醒来喝了几口水，对我说：“我准备下山一趟，你就不要去了，最晚天黑前我就回来”。“那你把这五十块钱拿走吧，你身上没多少钱了”。他没犹豫，拿着钱就走了，实际上他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