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速一厘米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的任何一天，说是要我支援生产线做事情，我肯定就会拍拍屁股，申请辞职直接走人。因为我觉得凭借我一个985学校毕业、有着4年软件开发工作经验的人，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个中原因不便再述，软件开发也好，实体经济也罢，在最近这段时间，也都算并不好过。支援就支援吧，老卑微了。

  对于一个一直以来都是坐在电脑前工作的人，突然直接任人指喊，坐这儿做那，一时间还是不好接受。由于是支援类型的，做的事情的确没什么技术含量，一说就会，重复机械劳动而已。对于已经习惯855的我来说，晚上还要加班到10点，积压了那么多个人时间，的确也蛮不舒服的。

  小的时候，在课文上有背过一句话，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忘记：世上没有卑贱的职业，只有卑贱的人。林肯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读书年代，对职业生涯规划上，有很深远的影响。不过没有进入社会前，一切都只是美丽传说而已。我以为我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我能以为的东西。

  就想在一个月之前的任何时间，我都没法接受我要到生产线做这样的无聊重复没有乐趣的工作。

  看着传送带缓慢的转动着，真的就只有秒速一厘米，如此缓慢，货物配件经过一个个工位，组装、测试、清洁、包装、封箱、入库。轻松的工位可能还有时间打个哈欠，繁重工位的老员工依然也可以挤出时间打个哈欠。

  我在前几个工位插线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手脚挺快的，货一到就插完，不堆积。按这个速度，一天线上12个小时的话，能做6、7百个吧。不过对面坐着的胖胖的阿姨说：“平时都做一千多个，你快点我就快点，你慢点，我就慢点。”

  后来把我安排到线尾封箱，一开始拿着封箱机贴胶布，右手拿着封箱机，左手拉着胶布头，扯开，贴到箱口线，拉动胶布，最后截断。封个工字型，要花10来秒。即便如此，可能还可能歪歪扭扭，没封严实，还得再用手按按，抹抹。结果看到老员工就3、4秒钟，就看见左手按住，右手封箱机擦擦擦划拉三下，再随手一刮，就弄好了，平整漂亮又严实。

  我一度比较羡慕前两个工位清洁并内包装的阿姨，即便是不同的产品，都可以轻快的、甚至是不用看，手上就弄好了。就那个用塑料袋装产品，然后几折叠再封胶布的动作，很快很稳很流畅，我看了很久，手里还自己比划，也没有弄明白她怎么就包装好的。

  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父亲在某知名地板厂做10等员工，工资条上写的是5元/小时，那个时候食堂的荤菜都已经3.5一份了。那段时间，父母常常自我安慰的话就是：以痛换钱。一开始支援的那几天，的确是腰酸背痛，晚饭也没有吃，就想着多躺一会儿。即便看起来简单重复的产线作业，不是习惯了的人，不是熟练的人，想要做的好，也并不容易。

  我猜到线长因为我们这6个间接单位支援产线生产作业的人已经放慢了放线的速度，但这并没有什么可以自我原谅的事情。很多开发人员、设计人员在得知需要去产线支援的公司决策的时候，都直接辞职走了，没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应该去做的事情。

  寒窗16年还是去做了这样的岗位，林肯话并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我本来也不应该坐着这秒速一厘米的履带前。

  是什么，让我还是妥协地坐在了这里？无知无能，我也想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