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盗划着他的独木舟往前没多远,恰在这时,太阳没入海平面以下,消失了最后一缕光线,在淡淡的海雾笼罩下,老海盗停下来,在水里放了一块圆形的木头。那木头浮在水面上,周围的水面时有波动,而木块却静止不动。老海盗划船绕着木块转圈,先是顺时针转了七圈,接着调转船头,逆时针又转了七圈,同时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奇妙的是等他再停下来时,木块周围忽然出现一团浓密的黑雾,像是一个巨大猛兽张开的嘴,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第三条密道了,你们确定要进去?”老海盗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青灵没回答,直接催动鱼群往黑雾靠近,那些鱼一到黑雾的边缘就停住不再向前,任凭青灵怎么念动咒语都不起作用,似乎那些鱼已经知道黑雾里有极为可怕的东西。看到这,我知道不能干坐着了,顺手拽起船桨,划动海水,小船缓缓驶进黑雾。
我们的小船一进入黑雾,身后似乎关上了一扇门,外面的世界便被隔离开去,再也看不见老海盗乔姆森,也听不见海浪和海鸟的声音。一股阴寒迎面扑来,浸透了浑身每一块皮肤,一种浓浓的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我们周围。
小船忽的一阵猛烈的震颤,接着就不再动了,手中的船桨并没有碰到海水,而是空气,我们竟然已经离开了海域?青灵赶紧收起冰船,指尖点出一团火球,借着火光我才看清,我们正处在一个地道里,通道很宽阔,四周石壁斑驳起伏,脚下的路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想必这就是乔姆森所说的第三条密道了。我们小心翼翼往前走去,仔细寻找乔姆森所说的那道青铜门。
青灵的火球所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有时候石壁高一些,便看不清头顶的情形了,但是我感到奇怪的并不在这,而是我们顺着路往前走,却并未看到那道青铜大门,甚至于也没遇到乔姆森所说的恐怖恶魔。
脚下的路一直都是凹凸不平,不时会有碎石块碰在脚尖上,我低头瞧着,把石块踢到一旁,石块碰在周围的石壁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前方忽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我慌忙抬头去看,却见前方不远处的洞顶石壁上有几个金光闪闪的圆点,随着一声尖叫过后,金色的光点越来越多,就连我们头顶的石壁上也都闪着金色光芒。
忽然远处一个火球向我头顶飞冲而来,我赶紧化出一个小光盾拦在身前,那火球撞在我的光盾上顿时炸裂开来,周围瞬间明亮起来,我才看清楚远近的石壁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呲着獠牙的蝙蝠,刚才看到的金光正是它们金色的獠牙,这些蝙蝠的体型都不算很大,但是如此多的蝙蝠聚集在一处显得格外恐怖,而且它们眼中爆射出凶残的光芒。
不等我们有所反应,又一只金牙血蝙蝠张开嘴吐出一个火球,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火球纷纷向我们冲撞过来,我的光盾登时被冲撞得越缩越小,而那些恶魔般的蝙蝠竟不顾光盾的强硬,张开大嘴扑上来撕咬,金牙磕在光盾上,擦出一串串火花。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光盾就会被疯狂的蝙蝠撕破,我心里焦急万分,只能希望青灵想出稳妥的方法,因为周围没有水,即便我想用灵术将这些蝙蝠冰封也做不到。
就在我焦急等待的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把你们想要的带来了,你可以放了我的船员们吧”。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这是老海盗乔姆森的声音,因为刚刚和他分开不久,可是我听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等我回头去看,才发现他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跟一只巨大的金牙蝙蝠,它不止长了金牙,浑身的皮毛都是亮闪闪的金色,俨然是这群蝙蝠的头领。
听乔姆森的意思,他是和蝙蝠王做了交易,估计是血蝙蝠吸食了他的船员的灵魂,而为了解救他的船员,他答应蝙蝠王把活人带进密道。这可恶的老海盗,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在心里暗骂着。乔姆森却丝毫没有感到抱歉的意思,连看都不向我们这边看一眼,他只顾着和蝙蝠王谈交易,我在心里诅咒,一旦可以逃出去,定要把老海盗的幽灵封存在冰柱里,让他吃点苦头,如果不能,就让他遭受和我们同样的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诅咒被上帝听到了,老海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是愤怒的咒骂,他胡乱地挥舞着手中那把弯刀,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助,蝙蝠王张开了大嘴,一阵旋风刮起,老海盗的幽灵像暴风雨中连续飞行了十几天的海鸟一样,软绵绵的,无法再做挣扎抵抗,就这样被蝙蝠王一口吞了进去,老海盗乔姆森从此灰飞烟灭,永远不复存在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光盾被蝙蝠群撕破,蝙蝠王对着我吸上这么一口,该是怎样的结果。我正在焦急,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青灵凑到我身边,指了指我斜挎着的小布包,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青灵说:“你先顶一阵。”
青灵没说话,转身飞到空中,他张开双手,浑身的光芒源源不断融入我化出的光盾中,光盾一时又往外延伸了几英尺,光芒顿盛。
时间紧迫,我顾不上多看,慌忙从布包中拿出雪晶国国王送给我的食物,虽然已经所剩不多,但是只要一块奶酪那么大的冰就足够了,我拿在手里,将它慢慢融化成水,嘴里念出早就想好了的咒语,氤氲的水雾在我身边慢慢弥散开来,青灵收起光盾,只留下两个小光盾分别护住我们两个。无数只血蝙蝠顿时失去了抵挡,疯了似的向我们冲过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必须抓住,急速念完咒语,那团水雾迅速扩散,飞冲的蝙蝠碰到水雾渐渐飞得缓慢起来,没过多久就都成了冰块,纷纷掉落在地面上。
一击得手,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没想到背后一阵阴风呼啸着横扫过来,我来不及回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对面的青灵猛地张嘴,喉咙里一股淡绿色的光芒化作一只长矛像我身后射去,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吼叫,我这才躲到一旁,转身来看,是那只金牙蝙蝠王,他没有立即被冰封,打算从后面偷袭我,却被青灵的长矛正插在脑袋上。
蝙蝠王挣扎着掉在地上,扑打着肉翼,锋利的倒钩抓过地面,在地上留些一道道凹痕和碎石,嘴里的獠牙还不停地撕咬着,似乎很不甘心被我们打败,直到它的身上渐渐结出一层薄冰,再也不动了。
收拾了血蝙蝠,青灵像是虚脱了一般,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幸亏我眼明手快,离得也不算远,赶紧伸手接住了他。我这才发现,青灵头顶的那道青线已经全部变成漆黑,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便问他是怎么了。
“我出来的时间太久,又时常动用灵术,现在身上的灵力已经用尽,再也不能帮你了,要是在我们找到青铜门回去之前,还会碰到什么麻烦的话,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一方面是担心青灵失去灵力后会不会死,另一方面我还真是担心会再遇到什么麻烦,没有了青灵的帮助,单单靠我自己,估计很快就歇菜了。好在青灵说他不会死,只是很虚弱,不能用灵术而已,就像是一条普通的三文鱼,或是一只普通的海鸟。
遍地凌乱的血蝙蝠都变成了冰块,但是它们的獠牙却依旧闪闪发光,我抱着青灵打算继续往前走,忽然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青铜大门,真是福祸相依啊,没想到青铜门就在血蝙蝠藏身的地方。
我们走到门前,仔细看那道门,斑驳的青铜门板上锈迹斑斑,简单至极,没有任何的花纹雕饰,也没有文字,就只是一道门,我伸手扣住门环,使劲往怀里一拉,门后面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门只是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我们身后又有了声音,我回头去看,就见刚才明明已经被我冰封的蝙蝠王站了起来,身上的冰层渐渐融化,头顶上的那只长矛正被它一点点吸进自己的身体,忽而周身碎裂,变成了十几块碎尸,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每一块碎尸都在瞬间变成了一只血蝙蝠,与此同时,地上那些被冰封的蝙蝠也渐渐将身上的冰层融化掉,它们竟然复活了。
没办法,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只能把青灵放到地上,双手各执一枚青铜门环,用尽全身力气拉动,青铜门终于缓缓被我打开,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门后射出来,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阳光般耀眼的一片光芒,不知道青灵能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我没有时间问他这些,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忽然觉得光芒里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将我和青灵一起吸了进去,我双脚离地,顿时失去了平衡和稳定,就像被暴风雨抛到了天上,身后的大门随即关上,将血蝙蝠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等我再次稳住身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了。我站在一个湖的岸边,湖水清澈见底,虽然湖的范围很大,可是湖水看上去极浅,似乎只有几英尺深,湖底是密密麻麻一层白色鹅卵石一样的东西。我环顾四周,除了身边站着的青灵之外,看不到任何一个其他的活物。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我问青灵。
“水灵湖。”他回答道。
“水灵湖?不是在你们无极海底的蓝魔水域吗?你是说,我们已经到了?”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次得到了青灵的确认后,我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忽然想到我们历经辛苦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到水灵湖抓住九尾金鱼,既然现在到了这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行动。可是青灵没有把冰船交给我,他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我们海灵是不能靠近水灵湖的,虽然我们的灵力都得自水灵湖,但是如果我们靠近湖岸的话,就会浑身酸软无力,时间久了就会气息奄奄,甚至于丢了性命,可是我站在这里丝毫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你本身就已经没有灵力了。”我说。
“不可能,这跟我们自身没有关系,我总觉得水灵湖跟以前不太一样,我想,我们还是先赶回去找到我的族群,打听清楚之后再行动吧。”
既然青灵这样坚持,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跟着他走。青灵虽然没有了灵力,可是行动起来丝毫不迟缓,很快就把我带到了一片巨大的白色蘑菇下,周围笼罩着淡蓝色的雾气,同样是蓝色,却要比平日里所见的海水、蓝天都要美丽,就像是幻觉,美丽得有些不太真实。然而这些蘑菇我是见过的,当初和圣地亚哥经历暴风雨,沉到海底,被海灵所救,我就见过这些蘑菇似的东西,印象中,这好像是他们通往某些海域的出入口,同时也是他们的居住场所,就像雪晶国里高大的冰晶城堡,或者我所生活的小渔村里的各种房子,还有圣地亚哥的窝棚。
蘑菇里飘出三三两两的海灵,模样都跟青灵差不多,只是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们见了青灵都很热情,然而青灵没时间和他们寒暄,他带我来到最高大的一个蘑菇旁,让我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则当先飞了进去。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十几分钟吧,青灵又飞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块头比他大很多的海灵,等他来到近前,青灵跟我介绍说这是海灵族的大灵巫,我上下打量着,大灵巫的皮肤也是半透明的,但是看上去有许多的褶皱,估计就像是我们人类一样,老人的皮肤上总有许多皱纹,圣地亚哥就是这样,满脸皱纹。
大灵巫比我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很多,说话很温和,总是彬彬有礼,经过他的介绍我才知道,正如青灵所猜测的那样,水灵湖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自从青灵出去以后,九尾金鱼对灵力的吸食日益严重,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灵湖里获取少许的灵力来维持平时必要的一些灵术。直到最近几天之前,九尾金鱼炼成一颗化龙珠,将灵力吸食殆尽,自己也化作海妖逃出了无极海底,现在去水灵湖抓九尾金鱼,只能扑个空了。”大灵巫的话简明扼要,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么我们更应该抓住九尾金鱼了,成了海妖的九尾金鱼,会对整个海洋产生更大的威胁,对我们海灵,对人类都是如此。”青灵说道。
“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抓,又要怎么抓呢?”我问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希望得到准确的答案。
“是你,而不是我们。”大灵巫这样说道。
看到我疑惑不解的表情,他继续说道:“我们的灵力早就所剩无几,根本连无极海底都走不出去,能够到外面去抓住九尾金鱼的就只剩下你自己了,我们能给你提供的只有九尾金鱼大致的去向,还有一个可以跟踪它的方法,当然,这件事情很危险,毕竟九尾金鱼已经成了海妖,有极强的灵力,即便它不懂任何灵术,也是很危险的。你可以选择退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海灵族的事,你能够帮忙去找万年冰晶,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至于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也是出乎预料。所以,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无论去不去抓九尾金鱼,我们都会感激你的。”大灵巫也是一番好意,提前说明了情况,告诉我会有的危险,并尊重我的选择,可是我该犹豫吗?既然答应了青灵,说要抓住九尾金鱼,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圣地亚哥也时常这样说,他还说,一个男子汉,就是要坚强,遇到困难就要想办法去克服,男子汉生来可不是为了要被打败的。
“不用考虑了,我自己也可以完成这个任务。”我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见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大灵巫伸手递给我一件东西,那是条手指大小的金鱼雕刻,栩栩如生,不知用的什么材料,拿在手里倒觉得像是用珊瑚做的,只是我不知道那玩意儿能有什么作用。
“你带着它,出了无极海底,在大海上一直往东追赶,就把这珊瑚鱼放进水里,你只管划船往东,如果追到了九尾金鱼,这珊瑚鱼自然会提醒你的。”大灵巫说得郑重其事,倒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想到出去之后,我连艘乘坐的船都没有,我看了看青灵,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手一伸,拿出那艘冰船递给我,我看了看,摇摇头,说道:“你得教给我怎么把这船变大变小。”
“这个不需要教,只需把灵珠含在嘴里,对着小船吹口气,它自然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变大变小。”
“灵珠,是什么玩意儿,我可没有,你给我一颗吧。”反正也开了口,索性都管他要,既然要我帮忙,这些要求是一定都得满足我的。
“灵珠是修行灵术所得,每人只有一颗,不能随意赠送,不过,你也有一颗,就是在绿藻渊捉到海贝精,我从它那里得到的通灵珠,我不是已经让你吃下去了吗?”
“都吃下去了,怎么再含到嘴里?”
“这个容易,灵珠都是通灵的,只要你在脑海里默想让它上来,它自然就会滑到你的嘴里。”
我按照青灵所说试了试,果然一股冰凉冲到咽喉,嘴里多出一颗珠子来。有了这些,我就不再担心了,时间宝贵,不知道九尾金鱼在外面怎样兴风作浪,我赶紧跟青灵和大灵巫道别,穿过一个白色大蘑菇,往海面上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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