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在《西方哲学史》里介绍德国哲学家“悲观主义”的哲学家叔本华,说他是“一个深信禁欲主义和知命忍从是美德的人”,但是“从来也不曾打算在实践中体现自己的信念”。
书中举了个例子,用来证明他对人缺乏仁爱心:
一回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裁缝在他的房间门外边对朋友讲话,打扰了他的哲思,他一怒之下直接把她扔下楼去,造成了终身伤残。法院判决勒令叔本华在她生存期间必须每季付给她一定数额的款项。二十年后她终于死了,当时他在账本上记下:“老妇死,重负释”。
而相反的是,他对动物非常仁慈,达到了反对为科学而做活体解剖的程度。
无情与有情,冷酷与善良,就这样在一位大哲学家身上共存。
罗素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除对动物的仁慈外,在他一生中很难找到任何美德的痕迹”,“在其他各方面,他完全是自私的”。
我对罗素和叔本华了解都仅限于他们的一些作品,不敢随便确定罗素对叔本华的这一段介绍是纯然客观的还是带着偏见的;不过,他举的例子总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所以,我们不能认为叔本华确实像罗素说的那样“完全是自私的”,但可以印证哪怕是致力于让别人遵行他的信念的哲学家,也不见得能在自己的实践中体现。
由此,我觉得有两点值得参考:
一是说永远比做容易。人们总是会在一个理想的或者说纯粹的背景下设想应然之事,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种种干扰阻碍的可能。比方孩子说我要一门心思抓好学习,大人说我要全力以赴搞好工作,就往往把学习、工作的背景也设想成理想状态:手机可以轻松远离,别人都会支持配合,好运总会陪伴左右……而事实并非如此。况且,也许一种思想本身就只是一种想象、一种愿景。
二是不要把一种思想与出产这种思想的人视为一体。前面我曾在一短文里说,哲学家表达的并不见得都是思想,也可能只是情绪,而情绪是最易变的,上一秒肯定的,也许下一秒就变成否定了;然而当它凝固为思想的形态,我们却容易认为它是贯穿始终的。所以看来真不能因为某个观点是某权威说的,就以其所是为是、所非为非。
同时,在一种思想和表达这种思想的人之间,我们显然也应更重思想本身,那个人怎样是次要的。正如钱钟书先生曾拒绝一位想上门采访的记者说:“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好吃就行了,何必要看生蛋的鸡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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