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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中国哲学的道德意识是根源于忧患意识

牟宗三:中国哲学的道德意识是根源于忧患意识

作者: dcfac6b15823 | 来源:发表于2023-05-28 04:56 被阅读0次

    中国哲学之重道德性是根源于忧患的意识。中国人的忧患意识特别强烈,由此种忧患意识可产生道德意识。忧患并非如杞人忧天之无聊,更非如患得患失之庸俗。只有小人才会长戚戚,君子永远是坦荡荡的。他所忧的不是财货权势的未足,而是德之未修与学之未讲。他的忧患,终生无已,而永在坦荡荡的胸怀中。文王被囚于羑里而能演易,可见他是多忧患且能忧患的圣王。我们可从《易经》看出中国古代的忧患意识。系辞下说:“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 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又说:“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 当文王与纣之事耶?”可见作易者很可能生长于一个艰难时世,而在艰难中熔铸出极为强烈的忧患意识。易系又描述上天之道“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这是说天道在万物的创生化育中、仁中、显露。(“天地之大德曰生”。仁、生德也。故曰“显诸仁”。) 在能创生化育的大用 (Function) 中潜藏。它鼓舞着万物的化育,然而它不与圣人同其忧患。(“鼓之舞之以尽神”。神化即天道,自无所谓忧患。) 程明道常说的“天地无心而成化”,便是这个道理。上天既无心地成就万物,它当然没有圣人的忧患。可是圣人就不能容许自己“无心”。天地虽大,人犹有所憾,可见人生宇宙的确有缺憾。圣人焉得无忧患之心? 他所抱憾所担忧的,不是万物的不能生育,而是万物生育之不得其所。这样的忧患意识,逐渐伸张扩大,最后凝成悲天悯人的观念。悲悯是理想主义者才有的感情。在理想主义者看来,悲悯本身已具最高的道德价值。天地之大,犹有所憾,对万物的不得其所,又岂能无动于中,不生悲悯之情呢? 儒家由悲悯之情而言积极的、入世的参赞天地的化育。“致中和”就是为了使“天地位”,使“万物育”。儒家的悲悯,相当于佛教的大悲心,和耶教的爱,三者同为一种宇宙的悲情 (Cosmic feeling) 。然则儒家精神,又与宗教意识何异?

    宗教的情绪并非源于忧患意识,而是源于恐怖意识。恐怖(Dread) 或怖栗(Tremble) 恒为宗教的起源。近代丹麦哲学家,存在主义的奠基者契尔克伽特(Kierkegaard) 曾著“恐怖的概念”(Concept of Dread) 一书,对恐怖有精详的分析,其中特别指出恐怖(Dread) 之不同于惧怕(Fear) 。惧怕必有所惧的对象,而恐怖则不必有一定的对象,它可以整个宇宙为对象,甚至超乎一切对象,故人面对苍茫之宇宙时,恐怖的心理油然而生。宇宙的苍茫,天灾的残酷,都可引起恐怖的意识。耶教视人皆有原罪,在上帝跟前卑不足道,更视天灾为上帝对人间罪恶的惩罚,带著原罪的人们在天灾之中,只有怖栗地哀求宽恕,故耶教的根源显为典型的怖栗意识。至于佛教,其内容真理(Intensional Truth) 的路向,虽同于耶教,同由人生的负面进入,但它异于耶教的,在由苦入而不由罪入。佛教的苦业意识,远强于恐怖意识,它言人生为无常,恒在业识中动荡流转。由此产生了解脱出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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