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宛独自走在雪中,好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手腕有些红肿,脸上有道泪痕。唯一不同的是,西楼已成了荒楼,而自己已经替代了那个人成为临安青楼第一人。
她有如今的成就并没有靠半分运气,上天眷顾的永远是有准备的人,她准备了很久。无论是邬雨的“落花雨”,还是双绝楼老当家已经失传的“花香缨”这两种记载在《临安风华录》上,排名最前的舞蹈她都跳的如火纯青,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不会拿她与这两种舞蹈的主人相比,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舞蹈就是为她而创造的。
十年了,人们都已经忘记了死去的邬雨,而苏小宛虽然很少出现,但无论是宫廷盛宴还是民间聚会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她。
现在的她与邬雨的差距只剩在《临安风华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那天似乎也不会太远了。
苏小宛尽管走的很慢,东楼却是很急迫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望向最顶楼的那间房,窗户紧闭着,跟离开时一样。
“今年是不来了么?”苏小宛又在自言自语,漫天雪花飘洒落下,伴随着初雪的到来,临安城大街小巷的店面好像都没有什么生意,东楼的看护照例巡视完后正准备回家,却看到站在雪中的苏小宛。
“苏姑娘,天太冷了,快回房歇着吧!”看护捧着手哈了口气,准备离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听秦妈妈说,公主今日要请您去趟驸马府,似乎是要跟您学什么舞……这些贵人……”看护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苏小宛,微微鞠了鞠躬,便自行离去了。
远处响起马车行驶的声音,一个富态的管家出现在眼前,看到楼前站着的人是苏小宛顿时吃了一惊,赶忙停车下马面容自动转换成满满的歉意。
“苏大姑娘,小人这还是赶早来的,还让您就等了,实在是该死!”
“陈管家言重了,临安好久没下过雪了,看一会也挺好。”苏小宛面容恢复,搭着管家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角落走出来,然后走进东楼。
此时清晨,华丽的东楼除了打扫卫生的下人只有看护口中的秦妈妈起了个大早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中年人视若无睹的往楼梯走去。
“你这一年年的来也不是个事啊,我们家苏姑娘身价多少银两你知道吗?人啊,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更何况这里是东楼……东楼!”
中年人停下了脚步,秦妈妈捧起一杯茶,轻酌了一口,茶水有些烫,茶杯便被摔在了地上。
“哎哟,这杯子可是户部尚书大人送的,值十几两银子呢!……算了,这再好的东西废了就是废了,留着也碍眼,快把这些扫出去!”
秦妈妈指挥着下人,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中年人的身子在发抖,却终究没有其他动作。秦妈妈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下人也早已换了一个新的茶杯,泡好了新的茶叶。
“我来拿一样东西,不会打扰您太久!”中年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秦妈妈没有搭腔,只是白了中年人一眼,继续轻抿着手中新换的茶。
苏小宛离开的并不久,炉子的炭火还在燃烧,中年人走到房间的一侧,那里有块被帘布隔绝开的空间,打开帘布里面有一块牌位。
“小言来了,可惜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 他在胡老大的酒馆里,小宛也见过他了…… ”中年人抚摸着牌位,喃喃自语。
“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要找到一个照顾小言的人吗……我觉得时候让他们见面了!”
“小言还不知道你不在了,他好像一直在找你,我该怎么告诉他……我该怎么告诉他呢……”
中年人的语气很平静,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十年,虽然每年只有一天的时间,但他也觉得很满足。他去过很多地方,西域、南疆、东海、北漠……但每一年的立冬,他都会如约而至,这是一个誓言。
相聚别离,有人陌生便梨花带雨,有人习惯便轻笑高歌,中年人从怀里拿出了一支竹笛。很普通的竹笛,几文钱便能买到,但这支竹笛却胜过了千金难换的玉萧、百年不见的长琴。
笛声响起,炉火似乎更旺盛了一些,窗外的雪下的更加急迫……
竹笛声落,大堂里秦妈妈已不知去了何处,中年人抱着一个包裹从东楼走出,往酒馆走去。
“季涯?”
雪下的很安静,背后响起的话很清晰的传进中年人的耳内。
转身,沉默。故人相遇,十年前水火不容,十年后两人却如此相像。
良久,雪中响起一声回应。
“薛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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