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场雪
元旦那天,沙市在夜晚中下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似乎来得比往年要早,在离春节还有长长的一段时间便来到了人间。沙市也是个全国有名的火炉之一,夏天自不必说,然而到了冬天也冷得不一般。虽然没有北方零下几十度的寒冷,可是在室内保持着接近零度的温度,我想却是北方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由于元旦休息,清晨,我便窝在被窝里,无聊看着手机,看看空间其他人的一些信息。当然,无非也就是一些认识的朋友晒孩子,晒美食的照片,再晒晒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想想和我那般年纪的人,人生似乎也就是在这种生活模式中过的罢。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位笔友,大概四十岁的样子,也算是一名作家,名气不大不小,在一个地级市也算是比较有名气,可在全国却似乎又算不上什么。在一次文学见面会上,她跟我说,经过太多之后,她感觉在她这个年纪除了吃,似乎就没有太多的其他的爱好了。所以说,趁着年轻,还能够爱就去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吧...一边无端的东想西想,一边无聊的翻着空间,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些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在翻空间网页的时候,无意中却看到了夏盛的新发的一条心情。“毕业论文顺利通过。”然后再在那段话后边加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这才想起,我答应了她,等她论文通过之后要给请她吃饭的。于是我便拿起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她似乎还在朦胧的睡意中,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祝贺你呀!”我说道。
“哼,你还记得呀!”她似乎有些不快。
“我也是看了你的空间更新才知道的,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答辩,你也没有告诉我呀!”我解释道。
“你都从来不问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什么时候论文答辩呢?”
我这才想起,自从那次一起吃过晚饭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似乎从未跟她有过联系,“工作上有些忙,再加上自己本身也有些事情。”
“喂,泉清,我说你不要找什么借口,如果你想联系的话怎么都会有时间的。”
“那什么时候请你吃饭呗。”
“嘚,看你还记得要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不计较太多了。”她在电话那头声音缓和道,“今天下雪了,外面一定很美,要不就今天请我吃饭吧!”
“行!”我爽快地答应道。
于是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洗漱穿戴好出发。
到达她的学校门口时,看到学校广场里正有许多人在打雪仗,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我这才发觉,学校那头的生活似乎和工作后的生活完全两种生活,那种被生活掩埋掉的激情似乎又重新得到了激发。然而,却也紧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那种曾经在下大雪时也拥有的激情便消散,我想或许生活中的许多消失也算是一种必然吧,似乎这也才能算叫做人生。
学校主干道两旁的屋檐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留下了一片洁白。而绿化带上的那些风景树,也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仿佛一个个新娘的头饰。学校的主干道上依旧有着汽车在来回穿行,只是在这冰雪打滑的天气行走比较慢,碾压的路痕变成了湿湿的雪水。
终于,她从女生宿舍那条路远远的走来,戴着一顶尼龙帽子,围着一条围巾,然后再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双手还戴着手套,整个似乎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虽然夏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而从服装搭配上来看,却也显得得体大方,她似乎更懂得如何有效的去搭配衣服来满足她自身以及这个社会的潮流,并且她总能够找到性价比高的衣服来搭配,或许跟她在服装店打过零工有关,至于后来她跟我说的那些各种衣服的牌子以及它们各自的优势所在我就更加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了。
正当我琢磨这些无聊问题的时候,夏盛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又在发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尴尬的笑笑。
于是,我们便朝着学校的门口走去。
“去哪里呢?”她哈了一口冷气问道。
“嗯...随便吧,你看着办咯!”我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
“嘿,你这样子可是很不好哦,女孩子一般都很不喜欢没有主见的男孩子哦!”
“那就去上次的那个美食城吧!”
“吃什么!”
“火锅呗!”
“还真是个一成不变的家伙。”她嘟了嘟嘴巴。
我没有再接话,双手插进了口袋,望着沙市郊区这座美丽的学校。雪后的世界总是那样的静谧,而在这样一所学校里则更是彰显无遗,雪似乎把整个世界的喧嚣都给掩盖了下来,仿若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踩在堆积的雪上咯咯作响的声音。广场上那群早起的人打雪仗的吵闹声离我们越来越远,只留下人行道上两个人踩在雪中长长的足迹以及愈来愈安静的世界。
“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走到离校门口差不多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她转过侧过脸来对我说道。
“什么想法?”
“看着这延伸得老远的白雪,我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沿着这条路一直这样走下去,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那可就吃不到火锅啦!”
“那我们就走到没有的尽头的尽头去吃。”
“傻,可尽头就在那里呀!”我指了指她的校门。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破坏掉这么美好的意境啊!”
“哎呀,可以想象嘛!看到我们的校门没有,知道为什么那三道拱门上面没有合拢来吗?”
我摇摇头。
“那是象征着对科学的攀登没有尽头的意思。”
“唔...确实挺有象征意义!”我点头道。
“其实我倒觉得把科学换成欲望更加符合大众与现实一些。”
“可这却终归还是你们学校的校训呀!”
“得,也就那样!”她一副不屑于脸的表情。
我没有再言语,笑了笑,和当初的自己刚出学校一个样。
“不说这个了,要不,我作一首诗吧!”她突然兴奋的说道。
“好呀”我应道。
接着,她一边走着一边吟着诗。
“如今,我又再遇见你
又是落雪纷飞的季节
你依然是那样的迷人
可我却琢磨不透你
就像这被白雪覆盖的城市
一片洁白之下
我却不知道洁白之下的会是什么
当我们再在这雪地里重复
我们都已各自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
相同的是,雪花依旧洁白
不同的是,你我已不再如初
...”
“怎么样?”她回过头问道。
“嗯,不错。”我赞赏道。
“是嘛,不是敷衍的吧!”
“当然不是敷衍的啦!”
“很清纯明了的爱情诗歌,大概是两个分手许久之后的恋人再次相见的场景吧!”
“对头,很久以前写的啦,最近无意在空间中又翻到了。”
“为什么现在不写诗歌了呢?”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咧,大概只是一时的兴起吧,也大概是自己不感兴趣了罢。总之呢,现在不是很想花心思在写文字上了,那可是一门很费脑筋的活儿。而一旦从那种文学的梦境中回到现实来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去了,就像自己体内的某个东西不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之前与你讲过的。”
“无法再回去了?”
“无法再回去啦!说实在的,当年刚进大学的那群诗友,现在真正坚持下来可几乎没有了,偶尔有联系的现在也都在为着自己的将来忙碌着,一天到晚的背着书包跑图书馆,占位置啦,要么就是忙着毕业的事情啦,要么就是忙着考研的事情啦,要么就是忙着工作的事情啦,就算在校园里见了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离开了。当初一个个描述着自己想要过什么样什么样的生活,什么向往宁静的乡村生活啦,什么要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啦...什么嘛!现在都完全变得不认识了,所以我很佩服你哟,能够坚持下来的人,没有一定的毅力可是不行的。”
我笑笑,却又突然想起了寒笑,想到了那个对诗歌如此纯粹的女孩儿,她的坚持似乎比我还要持久,还要纯粹。
“喂,怎么啦?”她拍了拍我。
“哦。”我回过神来,从望着她发呆的眼神中回到现实中来。
“喂,泉清,怎么感觉你和这个世界似乎总是时不时的脱钩了一样啊?我似乎总感觉身边的你好像一下子跑得远远的去了,而不知你什么时候又离开,不知你什么时候又突然回来一样。”
“有么?我想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放松的动作。
“嘚...”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我们找了一间火锅店坐了下来,这次可真正是一家火锅店,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背着大书包,这让我倒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来到火锅店的时候,人似乎还比较少,美食城的电梯孤零零地空转着,斜跨着横幅的服务员站在电梯入口处笔直的站着,用着固定式的微笑对着每一位上来的乘客亲切的问候,店里开着暖气,人也一样子精神了许多,我戳了戳手,叫来了服务员。这次没有点自助式火锅,而是直接点了一份鸡火锅。她亦取下了手套,将手套放进了包里,然后吸了一口冷气。
或许是上午人很少的缘故,没很快,服务员便把一大盆火锅端了上来。
“哇,份量还挺足的嘛!不过就是贵了点!”她看着端上来的火锅有些兴奋的说道。
“今天可忘记带饭盒了哦!”我笑道。
“去!”她鼓鼓得看了我一眼,“不过,为了这顿火锅还真不容易呀!这么大上午的就爬起床来,本来昨天答辩完准备这两天大睡特睡的,你可不知道,在准备论文的那段日子里可每天都是睡眠不足哦,一大早就要去教室,最重要的是那里根本就没有暖气,坐在那里冷得要死。”
“你的那个师兄呢?”我笑道。
“唉,甭提了。他呀,估摸着现在这个点正在骑着他的自行车穿梭在教学楼与食堂之间的路上。”
“这么确定?”
“当然,他的生活模式基本上是固定死了。早上七点半到科教室,吃早餐,中午十一点半去食堂吃午饭,然后再回教室,午睡到一点起来...哎呀,都不想说了。总之呢,他在某个时间段在做什么,甚至某个时间段在哪里我基本上都能摸清了。”
“那还帮你带早餐?”
“当然,自己也省的再从宿舍绕一个大圈去食堂了不是。”
“哦!”我点点头看着她。
“嘿,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每次早餐都给了钱的。”
“我没说你白吃呀!”
“你才‘白痴’呢!”
“不过他现在也正在为自己的毕业论文烦恼着呢,好像是在什么学分还不够吧!如果他的论文没有发表,那么他可能研究生都无法毕业呢?”
“发表?”
“对哟!好像还是要在美国一个什么杂志上发表吧,才能得到足够的分数毕业,并且他的论文发表了,那么他的导师的课题也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拿到国家的项目资助基金的可能性也就十拿九稳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在为他的BOSS打工呢!”
“唔,唔,理解。我大体也是那么过来的,只不过我专业不同而有着微妙的差别吧,但是整个模式也都差不多,大概也就是从师生关系转换成了类似雇佣关系了罢。”
“嗯,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啦,也不纯粹是,只是形式上更像是这样子了。”她似乎比我更加看得明了透彻。
“那这次论文答辩还顺利吧!”
“我还算顺利吧!不过,说起这个,我们这次论文答辩还真的是挺有趣的哟!”她放下了手中筷子,有些兴奋的说道。
“怎么呢?”
“本来论文答辩会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的,两位导师坐在台上也只是象征性的问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其实下面的这批学生也就是他们各自手下的研究生带着的毕业生,所以当然也不会去为难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进行到快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位导师突发神经问了另外一位导师的学生一个比较刁钻的题目,也不知道那位导师是工作习惯来了还是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路来了而无法控制了,他沿着这个问题一路问下去。”这时她顿了顿,喝了口果汁。
“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那位学生的论文答辩没通过呗!更可怜的是后面剩下的那几个人呢?两位导师似乎在较劲一般,你为难我的学生,那么我也就只好为难你的学生了。于是,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有一个导师居然还要一个学生当场把二十多个字母组成的专业英文单词给拼出来,先别说那个英文单词中文听起来都比较偏僻了,就更别说英文的了,还要一个字母不错地拼出来,这不是要人命吗?最后,那一次论文答辩挂了六个人,据说这是打破了我们学院从创建以来的历史记录哦。听我那位师兄讲,以前只要来了基本上都会让过的,除非是那种实在不想拿毕业证的,样子都不想来做一下的那种人,毕竟这始终还是关系到学校的升学率的问题。只是可怜了我们宿舍的一位女孩子,她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在我们班上年年拿甲等奖学金,这次论文也做得非常优秀,本来只要顺利通过了答辩又可以拿奖学金是没问题的了。可现在只能等二次答辩了,大四这年的奖学金可是没得指望了。女孩儿家里本身比较穷,本也十分希望能拿这次奖学金的,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还在那暗暗地掉着眼泪呢?”
“只是可怜了那女孩儿成了两个导师之间争斗的牺牲品,真太不公平了。”
“什么玩意儿!两个糟老头。不过也见怪不怪了。”她终归还是没有发脾气,依旧还是那种语气。
从美食城出来已经快下午一点,街道上已经有不少的人。
“怎么感觉你今天的你和之前在小镇见到的你不一样类!”
“怎么不一样呢?”
“不好怎么说,似乎有什么心事,总是很容易陷入一副沉默寡言的状态。”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呀!有时我会木讷寡言,有时我又可以滔滔不绝,说真的,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下一刻会是什么状态。”
“其实多少也有些理解你。说实在的,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状态好的时候可以侃侃而谈,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木讷寡言了,就算整个世界要毁灭了我都不会想说话了。”
“是的!”我赞同道。
“突然好想这么颓废下去啊!”
“一直就这么颓废下去?”
“对啊,直到世界的尽头。”
“到不了世界的尽头!”我不经意的笑道。
她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
“因为你会发现颓废就是世界的尽头!”我淡然地说道。
“貌似你有这样的经验?”她突然问道,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被她这么一问,我突然顿住了,我下意识的想到了刚开始痴迷于写作的那段时间,我想到了那个成熟的女人,那段时间又何尝不说是个世界的尽头。
“得,那种状态又来了,貌似压根就没有改变。”我拍了一下正在走神的我。
我尴尬的笑了笑。
“不管有没有过那样的经验,颓废也只是这么说一下而已。每个人都会那么一些情绪的时候的,暂时的沉沦一下,抱怨一下还行,如果一直这样沉沦下去可就不好了。”
“唔...”我应承道。
“好了,我们就此别过了,下午两点还有去服装店打工。”她在一家公园的门口跟说道。
我点点头。
“记住,泉清,要做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哦!”她再一次跟我说过之后便朝着公园旁边的三岔口朝她学校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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