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面有一个用来盛装药物的玻璃柜,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一支针筒,首端冒出来长长一截针,你常用手指捏住那截银色,自上而下抚摸,进而涌起某种欲望,想要把针头径直插进眼球里,再手腕一转。
当然不会这么做。欲望这东西就像商品一样,是需要相匹配的购买能力的,你很清楚自己没办法承担完成欲望的后果。
你还在念高中的时候,隔壁班级有个女孩子精神失常,独自跑到教室一旁的小树林里嘶吼,那声音从腹腔传递到嗓子,再经由气流扭曲进耳朵,失真得不像人类。
盛夏,重庆热得像纵火犯咬牙切齿点燃的最后一把火,穿洗废掉汗衫的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用教杆点点黑板,继续讲下一道习题。
你的眼珠成为自身的仿制品,貌似认真地锁定繁复定理,脑袋里却想着:要不要冲出去跟她一起吼叫?
你应该不会只是重复叫喊某个单音节,你想朗诵一段歌词,第三节晚自习的中间时段,你常常用那只已经被收缴掉的mp3单曲循环。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你想象自己朗诵的神情和姿态,像《立春》里那个被臆想喂饱的丑女人,或者像南美洲丛林里一只半驯化的豹子。人不会死,只是消失重构,你的身体在成为你之前是什么样子,每颗原子分别来自哪里,来自所有动植物,化石,雾霾,光线,海洋。
你时刻感受这一切在内心深处涌动,黑色潮水,所有的重组形成所有的欲望。
你做很多梦,在西藏教小孩子一年级的拼音,被恐龙吞吃掉,溺入水底,唱着歌,头发挂在尖尖的月牙上。
《人间世》第六集,讲精神病患的故事和日常。
一个女孩,双相障碍,功课念得很差,多数时候安静得像鸟类,有时又不顾一切把额头往墙上哐哐哐撞;
一个老人,七岁的时候在脑海里认识了一个没有实体的小女孩,“她知道我喜欢她呀,我们的感情比婚姻还要高级”;
一个老人,“我在之前从来没有过恋爱,在精神病院里谈了三个男朋友”;
酒精让人疯癫并不是因为它催熟了潜藏心中的野兽,而是消解掉人意识中的道德框架,所以酒后才是人类真实的样子。
后天教育的力量真可怕,你想,所谓正常人和疯子,只是对欲望的克制能力不同。
你是一个处于半疯状态的人,多数时候能够伪装出循规蹈矩的样子,可有的时候依然会被一些灰色念头撞得人仰马翻。
你其实已经疯了,聪明的正常人竭力扮作跟世事群像不同,聪明的疯子竭力成为一个心悦诚服的正常人。你每天什么都不做,这要好事,归功于强大的克制力,你的事不是别人定义的事。
那么抽烟,喝茶,打牌,嚼爆珠槟榔,吃饭,喂猫,用十种以内的姿势做爱;那么写字,唱歌,结婚,吵架,用痱子粉把三天没洗的头油遮掉一块块;那么什么都不要做,像一款精准高效的杀毒软件,逐一掐死掉每天体内生成的新鲜念头。
正常就是你一个人的胜利。
要胜利,不要电击。
End.
文/田可乐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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