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鱼其实只有一种活法,活在水里,无其它选项。
有文人痴妄,写鳍生异痒,幻化翅膀,鱼变了鸟飞。那是得了臆症,写不出句子,左手绞盘右手,想要掐死自个儿,亦或,爬独凳寻短见,想做梁上君子。都是气急,气紧。憋的。
外国一个姓“达”的,尔文说法更玄幻。物种演进,鳍生脚,鳃化肺,鱼走着走着,便上了岸。
我靠,这眼见的好颜色,臀线妖娆如鱼,可作活证。政界商域交尾文化演艺,昨行鱼水之欢,今做高岸处子,伶俐善变,据说可以两栖,翻成大白话,就叫“跨界”。这档子事,现在风行。
至于刘备对关、张二人所说,“吾得孔明,如鱼得水”的话,放在当下,恐怕无人相信。爱欲泛滥,雌雄不辨,那是“同志”之欢,爱咋咋地。研究表明,无性繁殖,也是繁殖。
味口奇绝,不做选择。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蜜汁熊掌,清蒸鱼鲜,都喜欢。江河湖海,皆是河山,潜得着,便是规则。
鱼生多舛,惹急了,顶多翻一死鱼的白眼:熊样儿,懒得理你!
【二】
鱼游江湖,背景远大,独自辽阔,即便群居,一为觅食二为繁殖,相忘于江湖,才是常态。
鱼在缸里,吃食染成五彩,精致安逸,住进透明的监舍,混吃等死。专家说,鱼只有七秒记忆,不会抑郁。
家有灵猫,情况就不同了。猫常常蹲守:静如处子,目光如炬。一掌抓牢缸沿,一掌定举梅花,纹丝不动。目追鱼影,快速转停,瞅准时机,闪电般出击,势如雷霆,藏在肉垫里带勾的爪,精准地将鱼钩出鱼缸。挣扎跳跃,水银泻地,至死不曾瞑目。
幸好记忆短暂,痛苦如过电,思维不及突变。只是看鉴者,心有余悸。
缸养的鱼,看似曼妙肥硕,实则一肚子杂碎。猫用爪子扒拉,嗅几下,无趣之极,悄咪咪走开。
猫爱腥,不一定是真嗜好。要的,或许就一寻欢后得逞的快感。
【三】
鱼终究抑郁了。性情憨直的,脾气败坏的,讲气节的,主动跳出缸外自杀。有经验的行家看了,说是缺氧。看看,还是憋的。
猫对寻死的鱼,缺乏最起码的尊重,忽视死而不僵的挣扎,轻蔑死不瞑目的挺尸。猫表情庄严,绕着道走,瞅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一次次买鱼苗,增补无意或故意的损失;给鱼缸装上尼龙网,一方面防他杀,一方面防自杀。
自此,猫生无趣,疯长了胡须。无精打采,时不时劈个腿,像闲散的二流子;偶尔做几个标准的拉伸,又像发情的健身教练;要不干脆睡成靠垫上的雕塑,像极了邋里邋遢,油腻的中年男。
鱼们谨小慎微,求生不易求死不能。一动不动,停在缸底,轻轻开合的腮,反复撕裂的伤口一般。
人亦无聊。守着落日稀薄的余晖,汤色寡淡的茶盏,像门窗配套的监舍里,失魂落魄的看守。
鱼生有期。
我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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