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5日至9月28日期间,微信发动页变成,由我国新一代停止轨迹气候卫星“风云四号”从太空拍照的最新气候云图。发动页布景中将特别展现风四拍照的高清东半球云图,画面从人类来源的非洲大陆逐步过渡为华夏文明来源地,这也是6年来微信发动页面初次发生改变。
而此次展现‘风云四号’拍照画面,也是涵义从‘人类来源’到‘华夏文明’的历史开展,旨在向亿万微信用户展现华夏大地的河山面貌。”
事实上这张云图最早获得的时间是2017年2月28日。
17年了,请允许我得意一下站在这张云图背后的首席科学家,他是……
猜猜是哪位?就是中间那位最瘦小的老人,今年62岁,他叫华建文,中国科学院一名明不见经传的研究员,为了云图传下来的那一刻,他默默奋斗了17年。
1977年,他21岁,国家恢复高考,在农场已经学农三年的他走进了考场。
1978年,他22岁,走进了上海交通大学船舶系,并学了四年的机电,然后在大学做了两年半的机械专业的研究和教学。
1984年,他28岁,走进上海科技大学电子系,开展3年的研究生学习,毕业后继续做了8年电子学方面的研究和教学。
1995年,他39岁,走进中科院上海光机所光学专业,读了3年博士。
1998年,他42岁,到日本东京A&T大学合作做了半年访问教授,同年到香港科技大学做了3年博士后。
2001年,他45岁,回到中国科学院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因为他精通机械、电子、光学,是个全能型科研人才,被匡定波院士看中,挖去负责研究当时还只是个概念的风云四号气象卫星垂直探测仪。
此后,他就每天埋头在这一件事里,用了17年的时间攻克了技术的、人力物力资源的重重难关,终于把世界第一台高精度大气垂直探测仪送上了太空,获取了超预期的大气云图,使我国在这一领域一举超越美国。
华教授是一位真正的科学家,平时在研究所碰见他,他是那样的瘦小,穿着也异常朴素,他太普通太不起眼了,仿佛一阵风就真的会将他吹跑。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行走,默默地吃饭,似乎一直都在静静地思考。我碰见他时,总是异常尊敬地叫他“华老师”。他并不认识我,但是总会很腼腆地笑,对我回应说“你好。”
终于有一天,是所里一年一度的高温假期,我看到他独自一人在单位食堂默默地吃饭,便走到他对面,问:“华老师,我可否坐在这里,您是我尊敬的前辈,我想听听您的故事。”
他依旧腼腆地笑了笑,朴素、慈祥、温和。他点了点头,开始说起他17年的风云四号大气垂直探测仪的研究历程。
沉浸在自我回忆里,他的眼神放着光,用他自己的话说,科研的过程有“辛”,但真的从来没有“苦”,攻克一个一个的技术难题,是人生最大的乐趣,我感到非常的幸福。
2001年回国来到技物所,匡院士授命我研究出国内第一个垂直探测仪,国际上没有可参考的先例,一切都停留在概念的层面。由于精度要求太高,仪器设备太精密,国际上一批一批的人想要攻克这个难题,但一批一批的人在研究几年后,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放弃。
我的一位同事,他用了二十多年研究一台设备,可是直到退休了,设备还没有上天,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很多人都害怕像他一样,就好像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却始终看不到一丝光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光,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光,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快逃。
所以,我团队里的人总是来来去去的,来一个人做了一阵子,觉得看不到希望就走了。我能理解他们,太多的声音对我们说,世界上没有人做出过这么精密的仪器,我们不可能实现。
但是我运用物理学原理,进行数学推导得出是可行的,我深信只要在原理上行得通,就一定能在技术上实现。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自己招学生,带着我的博士生一起干,来来去去的,前几年我的团队基本维持在三人左右。
团队成员说:“华老师,这个光学上是无法实现。”我说:“好,我来设计光路系统。”
团队成员说:“华老师,这个机械上无法做到。”我说:“好,我来画机械图,我来一个一个拧螺丝,来慢慢装配。”
团队成员说:“华老师,电子学调不通。”我说:“好,我来画电路板,焊板子,一步一步调电路。”
我非常喜欢攻克一个一个问题的感觉,脑海里每天唯一想的事就是怎么解决当下的问题。有时候当天想不出,但是由于你一直惦记他,就会有神遇,过几天,突然就会灵光一闪,想通了,那种感觉美丽得无法言表。
(同事们说,华老师常常会在实验室枯坐一夜。)
终于在2005年底带领团队(也就两三人)调出了红外干涉信号,原理样机初步成功。匡院士说:“尽管这块骨头很难啃,但只要把仪器送上天,就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由于看到了信号,就像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大家有了信心。同时由于所里另外一个项目尚未启动,所以我得以借用这个团队的人员力量,团队开始扩张,单位也提供了一块实验用场地。我开始获得了更多的资源。
但是没多久,那个项目立项批复了,项目负责人孙老师跑来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华老师,我们的人就这样跟您分道扬镳了,您加油,好好干。”
项目推进困难重重,团队里的年轻人来了又走了,却仍有一些人一直坚持着。探测仪团队的“元老”之一,我的学生王占虎也动过离开的念头,甚至还去应聘新工作,可想到做梦都想调出的第一束红外干涉信号,最后一刻还是留了下来。
2010年,项目渐渐进入更为关键的工程攻关阶段,我深感无力调动更多人力、物力资源,于是让出了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交由具有重要行政职务,能调配更多资源的人来负责。
我成为了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专心解决技术问题。这位负责人的加入,真的为我解决了很多资源问题,也处理好了一切内外部关系,我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技术的攻关中。
面对这么多从未挑战过的技术难关,我沉浸其中,无比快乐。一般卫星的研发周期是4-6年,但具备高精度定量应用特征的气象卫星的研发周期却长达十七年(其实现在还在继续)。一代气象卫星往往要先后发射好几颗,从第一颗到最后一颗上天,又有好几年,再加上在轨运行的维护任务———这辈子真的就只够做这一批星了。
“2016年探测仪随风四升空,从此感觉天空中多了一个亲戚。”华老师快乐地笑着:“为一颗星做一辈子,我愿意。”
华老师沉浸在他的述说里,而我沉浸在他怡然自乐的神情里。
我问:“华老师,以你现在的科研成就,探测仪效果那么好,应该可以得很多奖,甚至可以申请院士。”
华老师笑:“云图传下来后,有人对我说,老华,你去申请院士的话,我做你的推荐人。我对他说,这个我得回家问问我老婆。
我的夫人对我说,申请院士劳心又费神,咱们也不图那些虚名了,保养好身体,健康快乐就好。我觉得她说得有理,我就是喜欢科研,解决问题过程中的那份投入,那份喜悦,那份成就感已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去年,有人通知我去拿国务院津贴时,我都不知道同事们何时帮我申请的,他们说,你什么都不用做,领奖时你就在台下静静坐着就好,上台后想说两句就说两句,不想说就说声谢谢。
钱和名誉并非我的追求,现在我还有两个梦想,探测仪还有两个重大的技术难题,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攻克它。完成这两个梦想,此生足矣。”
“华老师,总结一下这几十年的历程,你有什么感悟呢?”我继续问。他说:
第一,知识到用时只嫌不够,基础一定要扎实,我横跨光、机、电三个专业,特别喜欢研究物理原理,做数学推导运算,在做干涉仪时,才发现,真的缺了其中任何一块都不行,光学不够,机械来补,光机不够,电子学来补,这整个过程中又都离不开物理和数学。
第二,你要真正热爱你所做的事,完全投入其中,如果只是上班八小时做工作,下班后就把工作抛之脑后了,思维就会出现断层,你很难解决真正的问题,我的许多技术难题,都是因为常常惦记着,突然灵光乍现,神遇一般。
第三,享受解决问题的过程,如果只盯着结果,你会容易焦虑,很难专注,很难投入,很难坚持,但如果你享受解决问题的过程,你就总能获得快乐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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